没有人知道,他们所看到的,都是被精心设计好的。
这件事情的知情者,只有顾家爷爷、顾韦风、顾长清和边长雪他们四个人。
边长雪需要做的就是,毁掉自己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
在这个过程里,她要向众人呈现出一个叛逆的顾家二小姐。
而她甫一开始,就成功了,改姓氏和学表演这两条,一石惊起千层浪,在顾家的默许或者说授意下,迅速地传开来。
她依旧参加各种社交场合,但每次都是跟顾长清一起。
一开始,其他人并不认可顾长清,所以顾长清受到了冷落。
但边长雪刻意地或无礼或无脑的举动,把所有倾向她的人都推向了适时展现自己的顾长清。
相形之下,顾长清是宽容大度、长袖善舞的,她不仅很会接话、周全场面,而且对于她“不成器”妹妹,也是“疼爱有加”。
就这样,顾长清赢得所有人的好感,重新被接纳,大家也渐渐地忘记了顾长清不光彩的过去。
本来这个圈子的关系就是很脆弱的,全靠利益在维系着,个人感情是次要的,只要稍稍有一点苗头,众人都能闻风而动。
边长雪决心要学表演的事传出去后,其他人就觉得她继承天恒是希望渺茫了,何况她又开罪了自家长辈,到如今还性格大变。
顾长清看起来显然比她合格得多,不仅仪态大方,从小受的教育也是在为某一天管理天恒做准备。
边长雪是自毁前程,他们也就犯不着再搭理她这号人,于是纷纷向顾长清示好。
在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边长雪就悄无声息地淡出了圈子,不再参加任何活动。
之后,为了准备艺考,边长雪的生活也变得忙碌起来。
她从来没有跟许为说过这些事情,事实上,她也不想让许为知道。
在她消失的两个月里,她压根儿就没有联系许为。
她觉得难以启齿,那些对她来说是耻辱,她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污点了,何况她后来的态度,大约也会出乎他们意料。
其实到后来乃至现在,她已经不是很清楚她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态了,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吧。
她可能是不愿意毁了自己。
但,也可能是就是想毁了自己,既然一切已经走了定论,她就不会再给自己任何藕断丝连的机会。
她怕,一切会陷入一种无解的困局当中。
假使顾家爷爷和顾韦风觉得哪怕是一条狗,养了这多年,也会有感情,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
她不想他们在止损的时候,心里还觉得不痛快,虽然,于他们而言,她的存在,本身就让人不快。
后来,事情也总算是如她所愿的发展,也许是因为她痛痛快快地提出条件,她跟顾家之间牵绊就算是彻底地斩断了。
不过,也有可能本来就没有牵绊了,是她多此一举而已。
她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不能否认的是,她在这样的结果中是获益的。
有时候她也会自嘲地想,事情好像并不全乎是坏的,至少以后能朝自己喜欢的方向去努力了。
来了顾家之后,母亲过得不快乐,她也一直过得不快乐。
她为了所谓的“识大体”,做了许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渐渐定格成自己不想要的样子。
这些她都视作是增进感情的努力,其他的,她原本就不稀罕。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她大约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自嘲即自我排解,这样想,她心里就会好受很多,苦中作乐和自欺欺人都是会让人开心的。
那段时期,也是她跟许为的感情最岌岌可危的时期。
因为许为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对她做的事情,一直都抱着不赞成的态度。
许为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原本跟他很有共同话题的她,会突然就改变了自己的兴趣爱好。
他更不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激进的方式来反抗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母。
可边长雪不解释,也不愿意解释,甚至主观上选择逃避回答这个问题。那个时候,她想着,要是分了,就分了吧,分了拉倒。
她烦透了,没有办法花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去应付一个喋喋不休,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的男朋友。
可是居然在沟通如此不畅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坚持下来了。
边长雪那段时间简直可以喜怒无常来形容,对于许为也没有耐心,但两个人都没有提过分手。
那段时间里,边长雪还喜欢撒酒疯,学艺术的朋友都比较放得开,她跟他们也打成一片,经常约出去一起喝酒。
他们喝酒是找乐子,边长雪喝酒却是为了麻痹自己,喝大了哪儿也不去,就往墓地跑。
她一想起母亲,她的心就很痛,她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告诉她她不是顾韦风的女儿?为什么要带着她回顾家?
她在顾家当了八九年的顾家二小姐,她把顾家人看做自己的家人,她把顾韦风当做自己的父亲,努力去讨她的欢心。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偏偏真相还是在她母亲死后才被她的姐姐揭发出来,一切就变成了无解。
后来,她心里有了一种特别可怕的设想。
会不会,母亲是因为恨父亲,所以才把她带回顾家,让她生活在父亲身边,把她作为报复父亲的一种方式。
如果是这样,那她又算什么呢?
如果母亲不知道她不是顾韦风的孩子,那当然是她最能接受的方式,可这样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她不是没有恨过母亲,因为她不能除母亲以外的其他人,相反,她还欠他们的,所以她只能选择恨母亲。
可后来她就不恨了,因为她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也没有资格去恨母亲了。
因为假使母亲不知道,以母亲的性子,大约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把她尴尬的身份作为谈判的筹码。
她也后悔过,觉得自己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利用这些,作为自己自保的方式。
可是事出突然,也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也没有任何人去商量,她们怎么办呢?
如今这个局面,她在其中,扮演并不是无辜者的角色。
她记得,顾长清来找她那天,天气很好。
远远望去,是湛蓝的天空与大海,绿树,沙滩,微风,耳听波涛阵阵,在海天相吻的地方,是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