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爷此时无比怀念二儿子以前在家的时候。

那时候有二儿子一家在，大儿子和小儿子家总能和平相处，家里也从来不担心没银子用，二儿子管着家里的商行总能赚回来大把的银子，一家人的日子总能过得很体面。

倘若家里遇着事情了，也有二儿子出面去处理的妥妥帖帖，他和大儿子从来不操心，三不五时的便呼朋唤友聚会，高谈阔论，饮酒作乐，那时候他们父子真的朋友多多。

自从二儿子去了边关，家里就开始变的不顺了，但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太大的变化，自从黄玉蓉把郑家的亲事推给二房后，家里就开始不顺起来，而且越来越不顺，事情一出接一出。

老大掌家的能力是真不行啊，如若老二和老大身份互换，后宅也不让黄玉蓉这个蠢妇掌管，杨家就不会是现在的光景。他的三儿一家也不会愁了吃喝，因为三儿与老二还更亲近些。

他怎么就因为一时冲动，为着两万两银子把老二一家放脱了呢。如若事情重来，他一早就绝不让老太婆把刘元箐那个坏了名声的妇人送到二房，让老二寒了心，那样的话老二一家就能永远为杨家出力，事情就走不到眼前这么糟糕的境地了！

悔之晚矣！

“爹，你看这事闹的也太不像话了，你是一家之主，怎么处置你拿个主意吧。”

杨青云打断了杨老太爷的追悔莫及。他这个爹历来偏心，每每三房有错却总护着，更别说弟媳妇还有卢氏的背景，现在杨家还和卢氏打着肚皮官司，他们根本惹不起。

杨老太爷闻言大怒，扫了眼无用的大儿子，手指着黄玉蓉和卢玉珊道：“你们说说，你们都多大的人了？一家之主的主母带头打架，你们这样一天天的整事情，是嫌最近家里出的事不够多，还是觉得外面传我们杨家的笑话不够多？”

卢玉珊仗着她有卢家背景，也有俩老过去的时时区别对待，不服气道：“爹，不是儿媳找事，而是大嫂太欺负人，她不仅诅咒我们三房生不出来儿子，也是她先动手打的儿媳！”

黄玉蓉梗着脖子不认错，只拿眼神盯着刘妈妈。

刘妈妈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只得站出来帮她辩解：“老太爷，大夫人也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实在是三夫人说的话太难听，把我们大房的几位小姐说道了个遍，大夫人一时气愤这才动了手，这是事出有因呀。”

“哟，很能耐嘛，老家主当面，主子都没发话，一个下人就敢议论主家的事非，可见平时在府里为人做事多是张扬跋扈，厉害的很呐。”杨青山阴阳怪气的说道。

刘妈妈一惊，老太爷偏宠三老爷谁都知，可黄玉蓉是她的主子，她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

杨老太爷顿时脸黑，他记得这个妇人，这妇人时常跟在黄玉蓉身边，很得倚重。黄玉蓉做的很多事都有她参与。想到因为黄玉蓉做的蠢事让杨家的处境一步步陷的更深，肯定没少有这妇人的参与，他气不打一处来。

“主子的事你一个下人也敢参与，说东道西，可见你平时做事胆子有多大。来人，给我拉下去打板子，给我狠狠的打。”杨老太爷这一刻，下定了决心要把大房整治一番。

做公公的不好管束儿媳妇，这种坏了心的下人他还不好收拾吗。敲山震虎，让儿媳妇有所畏惧，没有这种坏了心的下人怂恿，黄玉蓉做事或许还能清醒些。

感受到杨老太爷从未有过的怒气，黄玉蓉知道他这回是动了真怒，也让她明白杨府哪怕已经给她掌管了，只要老太爷在一天就还不是黄玉蓉任随心意的时候。

黄玉蓉再也绷不住了，刘妈妈她平时用的太顺手了，她不能少了这个好帮手。最重要的是，杨老太爷才是杨府的天，若惹了他不高兴，杨府的家当是有可能不给她管的！

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儿媳做错事了，请爹原谅，刘妈妈不懂规矩我回头管教她，她是和儿媳一起长大的老人，这些年一直在帮儿媳管着府里的事，儿媳不能没这个帮手。”

她不说还好，这下更加坚定的杨老太爷的决心：“那就更加饶不着，这刁奴就是因为丈着与你的情份才这么大胆，两房主母有罅隙，不知规劝反而帮忙大打出手，这是乱家，给我狠狠打上四十板子。还有，但凡今天参与打架的，通通给我赏上十板子长记性。”

府里专司责罚的男仆很快拿了木杖来，他们是杨老太爷的人，是要跟随去京里的，只管听杨老太爷的安排，才不在乎得罪谁，没一丝客气直接就将刘妈妈压在了石条上，当着众人面挥着木杖狠狠的拍在刘妈妈身上，杖杖皆是重击，只听到重重击打声，吓得众仆脚软。

刘妈妈惨叫连连，没挨到一半板子就没了声，杨老太爷此时要的就是震摄，让人将刘妈妈用水泼醒，仍然坚持打完四十板子。一个下人而已，就算打死了，衙门交200文而已。

打完刘妈妈几乎没了气息，哪怕后来黄玉蓉用了不少好药，她也没能拖上几天，黄玉蓉最得力的帮手终是代她受过，就这样没了。

而没了刘妈妈警醒，黄玉蓉后来办事越发没有成算，更是加速了杨府的败落。当然，黄玉蓉是永远不会觉得是她蠢的，所有的不顺皆是事情的“不配合”。

杨老太爷这回是真的下了狠心，打板子愣是把所有的仆妇们都叫了来观看，直到所有参与的下人都挨完了板子，这才把杨青云夫妻，还有杨青山夫妻叫到了厅堂单独训话。

看着两房儿子仍是并不融洽的作态，杨老太爷暗地里叹气。

他看向杨青云道：“本来我想把卢家的事了结了安安稳稳的再出发，可卢家一而再的提要求，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完，老三家的递话也不管用，我不能再等了，进京不能再拖，久则易变。卢家这边的事你多上点心。”

关系到自己的官位，杨青云也不得不上心，他连忙应承道：“儿子记住了。”

杨老太爷又看向杨青山：“三儿，你那边又是怎么回事，王家怎么会提拿你的赌债抵你嫂子的庄子呢？你才欠七十多两银子他们怎么就敢想那么大的庄子？”

杨青山苦起了脸：“爹，原先人家王掌柜讲好了的，只要琳丫头好好嫁到卢家这赌债就了结，根本不需要出半钱钱子。后来倩玉那丫头不是捣乱了嘛，你们又让我去找王家办事，这当中又被拉去玩了，不玩还不行，就又输了些。

这不能怪我，是你们让我去办事才欠下的！王家怪责我们做事不地道，所有的赌债都按第一次欠下的利来算，半钱也不少。这七算八不算的，欠下的就更多了。”

杨老太爷和大房两夫妻只觉得脑门子突突。

“你到底欠了多少？”杨青云强压自己的怒气，怒声问道。杨青山从未赚过半钱银子回家，他的欠帐不还是他大房的欠帐！

“卢家有位贵人瞧上了大嫂的一个嫁妆庄子，我和你们说过了的，那地方说来也偏，人家说了，两不找补。”杨青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黄玉蓉不干了，怒喝道：“那是我的嫁妆庄子，不管是当初的大隋，还是现在的大唐，女人的嫁妆都是私产，三弟自己赌钱欠下的银子，又凭什么要用嫂子的嫁妆来抵还！”

杨青山不干了：“那我们来说道说道，我是怎么欠下的银子？若不是因为你私自换亲招惹上卢家，后来又毁亲不愿，伤了人家的颜面，就凭我一个月才五两的例银，值得人家费心思给我下套？我才是受你连累的！”

“好啊，你说亲事是吧，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当初我认识卢巧珠还是卢玉珊牵的线，说得那母子俩千好万好，推掉郑家的亲事换卢家也有卢玉珊的怂恿。若不是我信了她，怎么会办了那样的糊涂事，我的琳儿嫁到那等人家受苦，就是你家卢玉珊作的孽。”

卢玉珊怒了：“大嫂，这话我就听不得了！家有好女也得有好门道嫁出去，你们大房有四个女儿，我多给你寻个亲事那是好意，怎么选择是选给哪个女儿还不得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一个隔房的妯娌还能做了你的主？

倩月和倩茹都没有亲事，你明明可以给她们许亲嘛，可笑你自己心思多，自己觉得郑家那房没落了，急急的就将亲事推给了倩芸那丫头，要把倩琳换到更好的卢家！说来说去，明明是自己招惹上的，还要怪到别人身上，倩琳过得不好作孽的人是你这当娘的！”

哪怕早就明白是自己决策错了，黄玉蓉也绝不认是自己错，她脸涨的通红，怒道：“你少胡说，倩琳是我身上掉来的肉我怎么会害他。。。任你舌绽莲花，我也不信倩琳的事没你在当中为卢家谋划，她可是你卢家的人，你嫁的杨家却为卢家打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卢玉珊撇嘴嗤笑：“明明就是自己愚不可及。。。”

“够了，再闹你们给我滚回娘家去！”杨老太爷怒喝。他真的不明白杨家的女人从老到小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若他不制止，这两人怕是会越吵越厉害。

黄玉蓉和卢玉珊赶紧闭了嘴，这才想起公爹还在旁边。

“我们杨家就只有两房人了，你们还能闹个不停，我真是后悔把老二一家出族了！有他家在，起码你们两房还能好好相处，也不会为银子的事闹腾！”杨老太爷拍着桌子怒道。

杨青云眼神莫明，他当然知道有二弟在的好处。父亲对二弟的不喜除了因为杨青松亲生母亲的原因，也有他时常在后背说坏话诋毁的缘由。

他的本意是让父亲对二弟不断打压，不能让他的才华压过自己，夺了家主的位置。他也喜欢杨青松不断给杨家赚钱，说白了其实就是在给他大房赚钱子，什么杂事难事都让杨青松去做，他这个家主只需要做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还有政官。

他冷眼看杨老太将声名狼藉的刘元箐母女强送到二房，毁了二弟的名声他觉得再好不过，却不料事情走上了不可料的地步，从那时起银子便开始缺乏了；黄玉蓉将与郑家的亲事强推给倩芸丫头，他应允了，二弟与得罪了皇家的人结合，能毁了二弟家的官途，谁料郑家翻身了。

他只想二房受挫却从未想过让其出族，二房的人能耐他是很清楚的，往后怎么的也要让二房为大房出力的，只是父亲的决定太武断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挡。

父亲真是蠢，白白的为杨家推出去一房能办事的人！

杨青山则有不同的想法，若是二哥在，欠下的银子早就还了，还会给他好多银子用，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来去去看人家脸色，小心翼翼讨好别人，为家里办事回来还要受气！

说来说去，都怪大房的没事找事，连累他没有好日子过！

杨老太爷拍拍杨青云肩膀，语重心长：“青云，你是长兄，长兄如父，我不在平城你得把青山给照顾好了。你是我这支杨家的族长，你夫妻俩得会宽厚待人，自己兄弟都管不好怎么服众？往后每一年的年祭族人们都会来，你这个族长做了什么人家瞧得着啊！”

杨青云神色一凛：“爹，你这是让我做族长了？”

杨老太爷点头：“这里是杨家祖宅，爹去了京城这边可就顾不上了，你是杨家家主，继任族长是早晚的事而已，年祭是族里的大事，祭拜也是族长主持，爹索性都交予你，办个一回两回的，你好好表现，爹再给族老们提你任族长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杨青云和黄玉蓉顿时眼神发亮，管理一族跟管理一个家的权柄完全是两回事啊。

“老大家的，你弟弟赌债的事早点了结的好，与卢家了结仇怨是当务之急啊！”

“爹放心，儿子回头就跟三弟交涉好庄子的事！”赌债的事怎么也要落在大房身上，有了族长的个权柄的奔头，杨青云觉得似乎没那么难接受了。

殊不知，这是杨老太爷的一个画饼，只为了小儿子的债务，也为了杨府暂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