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杨家,福伯领着裴家的人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杨府。将人安置在前院的客房,嘱咐人送上精致的吃食,福伯拿着杨旭宁的书信直接往大房的院子。刚才他已经跟小厮打听过了,杨青云这两日都没有上差,整天窝在黄玉蓉的院子里。
“大管家,大老爷和夫人的心情应该不太好,你去说事情小心着点,府里最近已经处置了不少人!”福伯管理杨府多年,虽然暂时离开去了京城,但人脉仍然还在,有关系不错的下人将他悄悄拉到了一边提醒。
福伯惊讶,忙问:“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来来去去不就那几样事!你老去了京城不知道,如今府里就跟唱大戏一样,三天两头就要闹上一出。倩琳小姐都已经出嫁了,却总带着她夫家的人上门来,每次一住就是十数天,那卢家一家子真不好侍候,原来不过是个破落户农家,倒是来咱们府抖威风来了!”
福伯愕然:“我们杨府是嫁女儿不是招婿啊,卢家怎么住家里来了?”
“就因为那卢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又嫌夫人陪嫁过去的庄子太过荒僻,这不才总赖到我们府里不走!二小姐的院子原本在她出嫁后大夫人要收回分给大少爷的,现在二小姐带着卢家人往里一住,丫头婆子们也带来住了进去,嘿,咱府里等于又多养活了一户!”
福伯皱眉:“这不合规矩吧,哪有亲家一家人连带侍候的人都住到儿媳妇娘家的,还住进了内院!我们府里未出嫁的小姐还有好几个,怎么也得避讳啊,大老爷和大夫人不阻止?”
“哎哟哪能没说呀,每次他们一开口卢家一家人就跟倩琳小姐闹,给她立规矩,压根儿都不顾这是在咱杨家,大老爷和大夫人心疼二小姐也只得作罢。现在卢家人越发厉害了,不仅挑剔起吃喝,还管帐房要起了月例银子,现在笑话都闹到外边去了!”
福伯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黄玉蓉做错了事招惹上卢家,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这卢家一家子本就是无赖子出身,见便宜就沾的无耻之人,仗着他们背后有卢家本宗的人撑腰,只要有杨倩琳在,他们只会肆意的趴在杨家身上吸血,只会越来越过份。
福伯叹气,哪怕他再忠心杨家他也只是一个下人,对杨家的现状无能为力,他太知道杨家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换来的结果,包括远在京城的老爷。拍拍那人的肩膀:“多谢提醒,回头有空了咱再唠,我先去忙了!”
杨青云最近心里很慌,因为杨旭宁迟迟没有书信回来,杨旭宁离开平城之前说过,一旦事成就会立即写信告知,没消息自然就是补官没有成事。人走茶凉,没人罩,在杨青云的身上体现的很淋漓,平城官场差不多把他边缘化了,似乎就等一个契机,杨青云就彻底没戏。
杨青云许多年来给杨旭宁宠的就只会读书,做官不过是旁人的运作促成的,官服上身之后他才开始学着处理公务。但是因他不擅交际,不事生产,不通庶务,平城官场暗地里有个笑话,说他是个空官。意思就是立起来的官架子,啥事不用管,也不会管。
这种人在官场上混,要想混的好,要么有很多银子去打点,要么就是“上面”有人罩着。当初有崔家打招呼,有杨旭宁在,有杨青松四处花银子给这两父子打点,似乎官很好做,人也交往。等一切都失去了以后,杨青松忽然觉得天都塌了。
杨青云不得不向黄玉蓉的娘家求助,黄家虽然不是平城官面上的人,但倘若黄家能帮着说上几句好话,他杨青云起码没有现在过得难。所以这些天他都歇在了黄玉蓉的房里,想要黄家的人帮忙,他的先讨好黄家的人,让她去替他说话。
只是黄玉蓉根本没有好心情,她这个当家主母已经给不断出现的状况搞的烦透了。
“夫人,家里的事再心烦花点银子就能解决,我这边的事再不想想办法,怕是连现在的位置也保不住了,你这两日挤个时间出来,回娘家走一趟吧。”杨青云低声下气的恳求。
杨青云现在越发的窝囊,黄玉蓉也越来越瞧不起他,言语间就越发不客气起来:“你说的真轻巧,就只说花点银子花点银子,银子呢?我嫁到府里这么多年你给过我几两银子用?你还想让我回去娘家让我娘家的人帮你说话,他们难道空手去跟人家打交道?你真好意思!”
“家里不是你一直在管吗,老二以往拿了那么些银子回来,老二交给爹的店铺也是交给了你在打理,这又没有外人在场,你怎么就能给我说没有银子了呢?”杨青云辩驳道。
黄玉蓉腾一声站了起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只看到杨青松拿银子回来,怎么不见府里的人支银子用!就说你爹和你,一年有多少银子花在了风花雪月的享受上面,老太婆要顾着她娘家,三房没完没了的要银子,辰运和辰海读书花销银子也多,我能存下什么银子?”
杨青云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好言好语道:“府里是开销了不少,但你也有往娘家折腾啊,你自己也在存私房,我只是一直都没说出来而已。玉蓉,现下是我们杨府最困难的时候,只有我好了,我们全家才能好,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杨青松已经两年多没拿过银子回府里,这两年你们一大家子花了银子有少过半文银吗?自年前崔家和主家那边说给你爹升官,你说说我们往里砸了多少银子?你爹上京又拿了多少银子,那都是七八千上万的往外掏,那些银子都是卖的铺子!”黄玉蓉大吼道。
杨青云心里一跳,连忙问道:“那,那爹交给我们的铺子还有多少?”
“当初你爹交给你的那阵儿,你折腾掉了三间,咱们儿子经营不善,又被奸人欺骗,损失了七八间,你三弟那个败家子又亏空了几间,年前你爹去京里,又卖了几间,现在只有五间了,你可别打这五间铺子的主意,咱们府里的花用全靠它们撑着了!”
杨青松一屁股坐在了榻上:“这才两年多,怎么,怎么。。。”这个结果他接受不了。
“当初我就不赞成老太婆把刘元箐接进我们府里,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接受那个烂货,老太婆偏要把她往你和杨青松的身边凑,杨青松若不是因为那个贱人一走了之,咱府里会愁银子用吗?要我说,我们府里到现在这般光景,都是老太婆的错!”
“已经这般光景了,你老说过去的事有用吗,”杨青松有些不耐烦了,黄玉蓉总说全是别人的错,他哪能不清楚黄玉蓉在当中充当了个什么样的货色:“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找你娘家的人帮我在平城的官场周旋一番,我感觉有人已经盯上了我的位置,再不想辙就晚了!”
“公帐上都空了,府里有哪天不花销?不是我不回去,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放话吧。老太婆肯定有私房,你是一家之主,你去找她想想办法。凭什么呀,她吃住都在府里,还有丫头伺候,她的亲儿子一家一直白吃白住,她交点银子出来怎么啦!”黄玉蓉早就不满了。
杨青云头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弟那个人,老太婆但凡有点东西都会被他哄骗了去,转手全都败光了,他们手里就存不下银子!”
黄玉蓉顿时火起:“我告诉你,那五间店面绝对不能卖,我已经拿了不少嫁妆银子贴补家用了,你别想我再拿嫁妆银子贴补你,倩玉还没出嫁,我得给她攒嫁妆,辰运和辰海成婚也有好几年了,至今没有一个子嗣,我在想是去观里还是去庙里拜拜!
对了,你得想想办法把卢家的人赶出去,家里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我们养活他们一家人也就罢了,他们还要月例银子是几个意思?吃大户啊!我可没那么多银子给他们折腾!”
正在这时候,守在外面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大管家求见。”
“宁新在搞什么花样子,有什么事不知道自己进来说吗?”黄玉蓉发火道。
小丫头连忙解释:“不,不是的,是福伯,福伯从京里回来了,他在门口求见。”
“快请进来!”杨青云腾的站了起来,黄玉蓉脸上了露出了喜意,福伯这个杨旭宁的贴家管家回来,难道是杨旭宁那里的事情办妥了?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杨家的一切烦恼都没了!
小丫头连忙逃也似的出了门,不久后就领着福伯进了屋来。
“福伯,是我爹那里有好消息了吗?”杨青云雀跃的迎了上去,但是在看到福伯毫无喜意的脸色后,他的心沉了下去:“福伯,你,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事?”
回来的路上福伯就想好了,裴家是老爷也得罪不起的人,肯定先要把裴家的事解决,拿一纸对杨家来说已经无关紧要的婚书,要比让大房往外掏银子轻松多了,他们两个还会着自己。等裴家的人走后,再与大房说银子的事,再怎么闹腾也至于让外人笑话。
亲手经办这样的事,福伯的心里是难受的,以后他再也没脸去见二爷和二夫人了。
福伯拱手行礼,叹息:“二爷家倩芸的亲事黄了,郑家的元浩公子和裴寂裴大人家的小姐已经决定联姻,我们家原来与郑家写下的婚书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这次,裴家的管事亲自陪同我回来平城,为的就是拿回那份婚贴,这是老太爷也应允了的。”
杨青云还没有说什么黄玉蓉就哈哈大笑起来:“她张书雅还跟我争这门亲事,哈哈哈,笑死我了,她张书雅也有了一个被退亲的女儿,离了我们杨家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看她还得意什么!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她和张书雅明里暗里争斗了十好几年,终于看到张书雅吃亏,黄玉蓉怎么能不开心!
福伯皱了皱眉,继续道:“老太爷说婚书在老夫人手里,裴家的人就等在外院,这事儿耽搁不得,恐怕得麻烦大老爷和夫人随我走一趟。”
“现在就去!”让张书雅不开心的事情黄玉蓉都乐得做,她非常积极,还催上了杨青云。
于是三人匆匆往杨老太的院子而去。
杨青云心里有点乱,哪怕平城离得再远,京里一些最顶端的官员他还是听闻过的,他没想到自己的爹居然跟圣人的左膀右臂扯上了关系,自己的爹真的要起大势了吗?越想,他心里越充满了希望,裴家人来到他府里,他怎么能不好好招待!
自从杨旭宁关杨老太的“禁闭”,寿安堂的日子就风光不再,后来出了刘元箐母女的事情,杨青云一家特别恨杨老太给他们找了个“小妈”,待杨老太是一日不如一日。杨老太本就一直病着,赵月芳的事情一出,激动之下她中风倒下了。
杨旭宁在平城时杨青云一家还顾忌着几分,偶尔要去探视一番,他人一走寿安堂彻底的沉寂了下来,如今只有贴身的汪嬷嬷,还有二房回去的赵嬷嬷,以及几个粗使婆子侍候她,再难得见到其他人,包括她千宠万疼的亲儿子。
全府都在节约,寿安堂又怎么能例外,于是黄玉蓉把这个院子的用度削减到了最低。知道杨青山一直觊觎着轻风那个漂亮丫头,这轻风原来又是侍候二房的,黄玉蓉恶毒的把人给小儿子杨辰海收成了妾,她要让杨青山一直看得着却吃不着!
让她奇怪的是杨青山知道后居然没有半点怒意,反而笑的诡异。她更不知道的是,隔天轻风就主动悄悄找到了杨青山,两人暗地里达成了一些条件,在不久的将来,因爱生恨的轻风与杨青山合谋,给予了杨家大房重重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