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心是气呼呼的回来的,一回屋就跟郑子锐抱怨上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我都没向他家许诺过什么,竟然就四处去跟别人显摆说裴婉儿与我儿结亲了,今儿更是可笑,竟然逼我把定亲的日子说定,嘿,简直是欺我郑家无人!”
“裴家哪来的倚仗敢这么做,是裴寂的意思?”郑子锐本就心情不顺,闻言更是火起。
“话里话外都是这意思!说裴婉儿很得裴寂的喜爱,正是裴寂的意思才把她从老家里带到京城的,我说谁都知道当时她是要送去太子府结果太子没应承,结果人家说只是太子觉得人太小才不合适,他们这才准备给裴婉儿另寻个人家!”
“谁人不知道太子就是瞧不上,还人小不合适,真给自己脸面!如裴婉儿这般年纪进宫的还少吗?裴家若是觉得裴婉儿没问题他家另找就是了,京里的少年郎多的是,赖上我家做什么?也不仔细瞧瞧自己家姑娘的德行!”郑子锐越发的怒了。
给自己灌了半碗茶,裴兰心吁了一口气才道:“对啊,可把我气坏了!人都没进我家门,竟然就把我家的下人唆使的听她话了,还竟然作主管上了我家的事,她这手也伸的太长了!真让她进了门,又有裴家人时时在背后指使,这家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只管管家宅的事还好,若她将来用我郑家的名头在外面胡来,那才是不得了的事!从她派裴家的下人去平城杨家办事就瞧的出来,这丫头胆子大的很!我跟你讲,绝不能让这丫头进门,她显然是个祸害。”
裴兰心一脸的鄙夷,哼了一声道:“昨天浩儿的小厮才跟我讲,裴婉儿还没来我们府里拜访前,就有很多次去浩儿上下学的路上堵浩儿了,这丫头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与我相识还是自己托人找上门来的,我想来想去,这不是一早就算计上我家了吗?”
“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这裴家丫头没规矩,不合适,你非要跟我拧着,瞧瞧,现在裴家的人又不依不饶的,你若应她进门早晚会害了浩儿。”郑子锐摇了摇头。
“我。。。”裴兰心语塞,也不跟郑子锐犟嘴了,叹了口气才道:“我现在才发现那裴婉儿竟然是个不要面皮还不知规矩的,不说总追着浩儿在外面堵人被人笑话,这些天来长辈议论她的亲事,为她争吵,她竟然好意思回回跟着,还敢打断长辈们的话,说三道四!”
郑子锐想到了杨倩芸:“说来还是杨家的小姑娘知礼,你那回故意为难邀她春日游玩,只邀她却不邀她娘,人家小姑娘就托了个病不来,哪有小姑娘第一次上婆家是自己一个人抛头露面的,这做法当真是又懂规矩还全了两边的脸面,真正是大家闺秀的做法!”
裴兰心难得的没有反驳:“能过了爹的眼那小姑娘应该是个好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张书雅,按理说我们主动退亲她该恼我们才对,就是骂上几声我也不觉得的奇怪,可是人家既不恼怒也不强求,把事情说明白就平平静静的与我们了断了,比裴家总胡搅蛮缠好交往多了。”
两人沉默。
“杨青松已经在京里任职了,正六品上的守备营昭武校尉在京里看着不起眼,但也不是谁人都能进去了,而且你别忘了他才投军两年多点,还是在边关投的军!”
裴兰心吸了一口气:“他升的也太快了吧!”
“你见爹这么多年做事,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的决断出过错,杨青松现在的职务还是杨家宗族那边没运作的情况下的结果!”郑子锐恼怒的瞪了裴兰心一眼。
裴兰心面子上过不去,分辩道:“你怎么知道杨家没使力!”
“爹以前就说过,杨明启那老东西是个极功利的主,杨青松若是答应了他的条件,杨家就该有人和他回去宗族那边上族谱,一切妥当之后才会帮杨青松运作。现在杨明启还在他侄儿杨吉胜的宅子逗留,也未派人来安我们心,显然事情并不顺利。”
裴兰心不解:“老爷,进宗族是多好的事呀,就算杨青松没空闲,他不是还有俩儿子在京里读书吗,完全可以代替他回去记族谱啊,他们怎么就不着急呢?”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想到杨家就想到儿子。
儿子心心念念就想着杨家的小姑娘,还擅自跑回去找郑文铄做主了,也不知道爹在知道他们做下的事情后,会气成什么样子。而杨家宗族那边并未断了与他们家联姻的念头,若是郑文铄回头又如了儿子的意,他们两夫妇真的不好做人了。
说来说去都怪裴婉儿拿婚书回来的太早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冲动之下急着解除婚约!
“那个卖新茶的叫半日闲茶铺,你也过去几回了,你可知那是谁的店子?”
“你这么说,你,你的意思是杨家的?”裴兰心惊讶。
郑子锐叹气:“我才从管家那里知道,张书雅给了她三个孩子铺子各自去练手,全是他们自己个儿管,茶铺是他家小女儿的。”
裴兰心呆住了,半晌才道:“那店子的买卖才开张已经那么好,我去喝个茶都要派丫头提前去占位子,茶又卖的那么贵,长此以往得赚多少银子呀。”她一拍脑袋,这次是真后悔了。
如果杨倩芸仍是她郑家的儿媳,杨倩芸的东西那不就是她儿子的吗?茶铺赚的银子得安排多少事儿啊!而她作为婆婆,新茶也好,茶铺那层出不穷的美味小吃和点心,还愁吃不到吗,都不用去茶铺了,作为儿媳的杨倩芸还不得早早的,常常的,给她送来品尝!
关键是杨家是真能赚银子的,杨倩芸的嫁妆肯定少不了。
郑子锐可挑剔了,那小姑娘能过得了郑文铄的眼,教养学识和手段,肯定样样不差。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爹若再让我们与杨家修好,我不会再反对两家重新结亲了。”裴兰心小声道。
郑子锐叹气:“杨家若是容易折服,应该早就同意记到他们宗族了。”
裴兰心明白郑文铄的言外之意,那天张书雅说的很清楚,当初定亲她家那房完全不知,没有拒绝是因为觉得郑家还不错,也就默认了这门亲事。可若连郑家自己也不认,那这门亲事就没存在的必要了。被打脸了的杨家没恼怒已经算好的了,现在她郑家反悔人家就愿意应承吗?
沉默了一小会儿,郑子锐幽幽叹道:“杨家那边怎么说还不知道,爹那边什么说道也不知,眼下你还是先处理好裴家的事吧,杨家人都在京都,若爹还想与杨家结亲必然要来京里,万一浩儿把爹请了来,我们还和裴家搅和不清,爹那关不好过的!
兰心,我们以后做事还是多听听爹的话,他老人家这些年哪样事有过错漏?这次的事若爹责怪,自有我担着,但是以后做什么事,你要别再拗着来了。”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儿子过得好些吗,我就这么个儿子,我,我以后多听你的便是。”
杨倩芸不知道,就因为自家爹的升职调岗和她的茶铺生意红火,竟然引的郑家人后悔解除婚约了。当然,如果知道了她只会是庆幸退亲的即时,毕竟她一直就想与郑家脱离关系。
杨青松上任后杨倩芸更少进城了,店铺有罗掌柜盯着,她爹本就在城里偶尔会去看看,杨倩芸就更不操心了。每日里就督促着庄子里的人训练,她自己也把石头拖着,各种强化训练,练武就在宅子里,骑射就在庄外,若是越野,就和石头直接去庄子后面的山林里。
就在山谷路口那小宅子竣工的前一天,薜管事领着个小人儿来来找她了。
一身小道童打扮的了凡小脸上满是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一见到杨倩芸就欢喜的大喊:“小师妹,小师妹,师兄来找你喽!”
“师兄!”杨倩芸欢喜的迎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师父呢?”
了凡看到杨倩芸高兴的很,小嘴叭叭的:“我和师父是昨晚才到京城的,师父现在住在一个道观里,离这里大约有十多二十里地,他和师叔们有事要做,因为我年纪小做不了什么,干脆让我来寻你,教你练武,如果你这里方便的话,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杨倩芸大喜,她很喜欢这个心思纯净的小师兄,他人来了自己也有个好陪练了。
“那太好了,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个房间!”
薜管家在一旁笑道:“小少爷,交给我吧!”
“行,那我带师兄去吃好吃的!”杨倩芸可没忘记了凡是个十足的吃货。
果然,了凡听到杨倩芸的话眼睛都亮了。
杨家庄的正经主子平常就杨倩芸一个,杨家其他主子偶尔会来一下,也就是杨青松回来了他来这边的时间多一些。现下多了个会武的小道童,还是小主子的师兄,大伙儿着实挺稀罕他的,特别是杨倩芸嘱咐了了凡要在庄子住一段时间后。
马车里两兄妹相对而坐,杨倩芸懒懒的趴在了茶几上。
杨辰志揉了揉杨倩芸的头,轻笑道:“别人家小姑娘出远门,要么害怕的哭鼻子不肯走,要么担心会吃苦头,出个门是诸多的排场,你倒好,连丫头都不愿意带一个!嗬嗬,我和二哥倒没什么,都依着你,但是往后一段日子呀,你得跟着哥哥们吃苦咯!”
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出门见识一番,这会儿杨倩芸的心情是真的很好,眉眼间全是笑意:“这哪儿算得上吃苦,我有二哥三哥保护,我能自己穿衣吃饭,自己梳头和洗濑,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不生病我就绝不会给你们增加麻烦,还用得着带丫头么!”
头顶被杨辰志轻敲了一下,“说什么呢,你会是哥哥们的麻烦么,说傻话,该打!说实在话,昨晚我和二哥还说起过,感觉这次回来,我们发现你真的变了好多,说话行事跟换了个人似的,像个小大人!这么说吧,如果你还是以前那个憨直的性子,这次我和二哥肯定会带你离开出门,但绝不会加入别人的队伍!”
杨倩芸心里就是一惊,自己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别人还是注意到了不同之处。
杨辰志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揉着杨倩芸的头发,“小妹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性子,你都是我们最亲的妹妹。唉,遇到那样大的事情,只要不是个傻的都不可能过得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怪哥哥们那时没能护在你身边,才让小人得逞,让你受苦了!放心,哥哥不会放过那些作恶的人,早晚的事,哪怕他们跟我们是血亲!”
杨倩芸顿时只觉得心中一片滚烫,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曾经,她用十多年时间打拼挣下了庞大的家业,吃苦受累家人从不会道一声辛苦,她一介女子与政界商界那些尔虞我诈的人周旋,却没一个亲人理解她的为难和委屈,最后父亲更是一句话便拿走了她十多年的成果,认为理所当然,哪怕一句安慰也没有,实在让人心冷。
相比较,与这个才融入的家,真是天渊之别。
“小妹别哭,是三哥不好,三哥不会说话,但是三哥跟你保证,那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三哥,三哥豁出命去也不会让欺负你的人好过,还有大哥和二哥,还有爹娘,我们都会护着你,便是你以后许了人家,我们也会护你周全!”杨辰志急了。
看着杨辰志着急到手足无措的样子,杨倩芸眼眶的泪水再也憋不住。穿来这个家虽然才短短几天,她才真正享受到了迟到三十多年的亲情。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杨倩芸把脸伏到了杨辰志的臂弯里:“三哥,我不是难过,我这是高兴我能拥有这么关心我的亲人!”
杨辰志只觉得心里就是一阵生疼,如果不是家里的糟心事,还不到七岁的妹妹如何说得出来这么沉重的话,这是被生生给逼成的这样,从前那个憨直又活泼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对大宅里人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