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师兄……”洛临烟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拿剑的手也有些无措,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
这身男装穿在她的身上并不是很合身,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不知道怎么弄的,脸上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挂着布条,像面迎风招展的破旗子,又像是刚被人从土里挖出来。
“站在那干嘛?等我请你过来?”他掀起眼皮,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这时狼狈不堪的洛临烟。
洛临烟看到他,一直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不少。
“仙姬竟也有这狼狈不堪的样子。”
面对谢宿渊的讥讽,她难得的没吭声。
阵法中七零八落的碎骨和尸块,她有些茫然。
这些都是她亲手杀的吗?
不知不觉她已经这么厉害了?
这就是金丹修为的世界吗?
她走到谢宿渊的身后,跟着他的步子。
二人走在山洞中,这似乎是有什么阵法在。
光线阴暗,他自手中捻出一团火焰。
微弱的光芒在山洞之间照出摇摇晃晃的万千影子,扭曲拉长。
她被他的影子所笼罩。
“长本事了。”
他的嗓音带了些低沉,意味不明。
洛临烟摸不清他这话的意思,应声:“还好吧。”
眼前的人身影一顿。
她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谢师兄,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一段路多了些碎石和泥块,她避开脚下的不平,问道。
明明她都已经扮作男子了,一路上骗过了不少人,但怎么他这么轻易就认出来了呢?
“这山洞中除了妖兽之外,你是唯二的活物。”
“……”
脚下的裙摆太长,洞内漆黑一片,她一时不察,踩到了自己的衣服。
往他的后背上狠狠撞了一下。
洛临烟只觉得额头一疼,疼出了眼泪花。
她“嘶”了一口气,正想道歉,却被打断。
“你手中拿的剑、琴,我都认得。”
“哦。”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洞穴内没有风,始终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二人鼻腔。
走了许久之后,谢宿渊环顾四周,停下了脚步。
“这里,走不出去。”
“那怎么办?”
几乎是下意识,洛临烟问道,显然是已经打算跟着谢宿渊的脚步走。
但谢宿渊只是挥出一道掌风,将地上乱七八糟的尸骨掀了个干净,接着坐下,打坐调息。
洛临烟看他这幅样子,心中竟有一种他在等死的错觉。
然而她见谢宿渊似乎不愿开口的样子,也忍下了一肚子的疑问,挨着他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昏暗的山洞,洛临烟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一股脑的来到了这焚天业海。
她很想张口问问谢宿渊前两次来焚天业海也是这般吗,但她一想起前两次谢宿渊来这里回去似乎都是九死一生。
又把话吞了回去。
见他没有动作,洛临烟大概明白了。
山洞中唯有谢宿渊手中的灵火散发着幽微的光,里面似乎是并没有多少灵力的波动。
她挥出一道剑气,剑气掠过之处,带起一片尘土,便无其他。
她有些气闷的看着这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却突然想起自己在方才看到的那一片字。
“找到他”。
这句话云里雾里,让人捉摸不透。
她正欲再去寻一寻有什么别的线索,却发现放才剑气所过之处,将山洞洞穴之内的石壁上刮下了一层灰。
上面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什么痕迹在。
洛临烟上前。
上面似乎有一些刀枪剑戟划过的痕迹,斑驳一片,极度粗糙。
她下意识的想要再挥出剑气,一探究竟。
但在举起剑的那一刹那,她指尖上传来一阵痛。
碧落霜染木的叶片划破了她的的肌肤,流下一串鲜红的血珠子。
那几滴落下的血珠子并未立马落到地上,洛临烟只觉得指尖一痛,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的手腕拽起。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在空中比划着一个什么样的图案,或者说是符号。
接着,洞内光芒大盛,斑驳的石壁上被剥落了一层灰下来。露出里面的图案样式来,应当是一副壁画。
她下意识的呼喊谢宿渊:“谢……谢师兄,你来看!”
眼前的石壁上的每一笔都无比流畅,勾勒出人影、服饰来,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别样的故事。
谢宿渊看着这一隅,心下了然几分。
他捏了一个诀,将其挥至石壁之上。
下一刻,洛临烟听到簌簌的开裂声。
眼前的石壁一处接着一处裂开,露出的壁画逐渐完整。
洛临烟瞳孔骤然紧缩,这和她在梦中梦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似乎有所关联。
“谢师兄,你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谢宿渊敛眉,淡淡道:“似乎是古籍中记载与仙界有关的。”
洛临烟松了口气,焚天业海本就有诸多传说和由来。
加之这里怨气冲天,寻常修士来此大多丧命此处。
所以这个地方在修真界一直是记载不祥。
这些壁画出现在这里,有些诡异但又似乎很合理。
二人的视线落在壁画上。
上面大致讲述的是仙界没落,众仙无首,唯有二族可分庭抗礼。
月族和金乌族,掌管人分别是天镜上仙和金乌东君。
和洛临烟梦中所见如出一辙。
只是线条终究是线条,一个复杂的故事在这些线条的呈现之下只能囫囵看个大概。
画面上有一处波涛汹涌的海面,二神于其上对立打斗,似乎是在争取那一样宝物。
“谢师兄,究竟是什么宝物能让二人争夺至此?”
“不知。”谢宿渊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底显然是有一个猜测。
二人沿着石壁继续向前。
从画面上来看,二人即使打的洪水倒灌天地失色,但一剑没有那样东西的影子。
待二人回到修仙界时,又似乎在纷纷猜测是否对方比自己早些得手。
于是二人给对方下了战书,以此试探。
但仙界的元气本就所剩无几,众仙自然不可能让这两名神明日日争斗,这无异于自相残杀。
壁画到此为止。
洛临烟看着墙上斑驳的线条,似乎明白了为何会做那些梦。
方才从画面上来看,那两名神明打斗的地方极有可能是焚天业海。
二人在此打斗,显然是为了此地的宝物。
但焚天业海究竟有什么宝物呢?
“谢师兄,焚天业海真的有他们在争夺的那样东西吗?”她淡淡开口,带着浅浅的试探。
“壁画为他人所刻画,不可尽信。”谢宿渊又坐回了原地打坐调息。
得不到回答的洛临烟像是一下回到了原点。
想起方才的那个找到他,洛临烟更是觉得难上加难。
把她卷到了这个带着阵法的山洞,让她看了一副语焉不详、没头没尾的壁画,又丢给了她一个玄之又玄的问题,这让她怎么办?
但她知道就是自己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于是她掀了衣摆,将自己那身破破烂烂的男装垫在身下,百无聊赖的捡起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近在咫尺的谢宿渊阖了双目,长睫如鸦羽,一身玄衣与黑影融为一体。
她有些庆幸谢宿渊的寡言少语。
两个人之间那些不想说的话装作不知,便得此刻安宁。
譬如,他若是问她为何她在此处,那她自然回答不上来。
就像她也想问,他来此地是真的为了取沧海冰髓吗。
眼前的人依旧在闭目调息,他挺立的五官带着一股冷淡,宛如冰霜淡淡覆盖于眉间。
这样的他,实在是很难让她将她与那个魔尊联系起来。
不过他这样很好,以后做个光风霁月的仙尊不比魔尊来的好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连洛临烟也开始打座调息。
这些日子她查遍古籍,像她这般金丹消失了的可能只能等时机成熟再次度过雷劫结丹。
或者等日后渡劫元婴。
总之就是等。
左右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
二人一连被困在此处三日,甚少讲话。
大部分的时间二人都在打座吐纳修仙。
等到第四日,洛临烟坐不住了,决定再探探此处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只是此地就像是一个凭空独立的山洞,几乎与外界失联,但好在灵气倒也勉强算是充足。
说灵草妙药,洞内也并未有过多少。
但这几日,洞内倒是没有什么妖兽出现。
她以灵剑将石壁凿穿,也没有看到接下来的内容。
谢宿渊看着她的动作,不做言语。
接下来七日,洛临烟一直都在这个洞穴中各种探索。
常常把这里弄的一团糟,山洞内仅剩下不多的灵草都被她洗劫一空。
她掏出了那时去梵音谷秘境时在路边买的鼎,在下面燃了柴火,又从储物囊中取出了一些东西,加入其中,似乎是在烹饪什么。
她显然不是很会点火,做起这些事情来笨手笨脚的,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本就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现在又像是一堆土成了精。
谢宿渊莞尔。
她在那边奋力的捣鼓着,他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原因无他,他也想看看,这不食烟火的小仙姬在变成了土成了精后,能倒腾出个什么东西来。
片刻后,洛临烟端着一碗看不出色泽的东西来到了谢宿渊面前。
她说:“谢师兄,尝尝吗,这是我在洞里采到的仙草。”
她的眼神殷切,还有一丝渴望。
谢宿渊看着那碗看不出色泽的液体,眼角几乎不可察的颤了颤。
如果说这是一碗断肠毒药,倒是更能让他信一些。
到底还是他高估洛临烟了。
他看着那个鼎里同样看不出色泽、散发着诡异气味的东西,认命似的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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