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的话,让整间屋子,在某个瞬间彻底安静。
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安歌的事情,哪怕钱朵朵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丫头,也不例外。
终于,在沉默片刻后,安歌微笑着,对陈睿回道:“前几天回来的,一直没帮上你哥什么忙。”
“嗨,嫂子,你就是是我哥最大的动力,只要跟这儿站着,他就有一身的力气,对吧顾哥?”陈睿又看向了我,真诚的目光,让人不敢与他对视。幸好,张健及时开口,帮我解了围,“你这人咋这么多话呢,吃都堵不住你嘴?”
“我......”
“好了,大家还是坐下吃饭吧。”
我对张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有些事儿,不用所有人都了解。
再度开始的宴席,已经没了最初的热烈,安歌就坐在我的身边,我眼角能够清楚的瞄到她的动作,端庄,文静,餐桌礼仪彰显的淋漓尽致;与她相比,钱朵朵完全是个极端。
反观王梓,自打安歌坐下之后,她们二人便再无任何交谈,各自吃着饭,终是在某一刻,她放下了筷子,对我说道:“顾灿,我吃饱了,明天有个广告要去广州,我先走了。”
“好。开车注意安全。”
王梓没有言语,对我比划了个ok的手势,拿着自己的手包,转身离开了旧味。
我了解她的饭量,可我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及,因为我们都清楚,她提早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屋子里的氛围愈发古怪,皆因坐在我身边的安歌,她是我最熟悉的来客,是张健的老同学,是陈睿心里的嫂子,是钱朵朵多次好奇观察的对象。终究,张健他们几人也都默契的放下了筷子,对我托词说有事,离开了旧味。
此刻,焕然一新的旧味,只剩下了曾无比亲密的我们。
“抱歉,打扰到了你的朋友。”安歌放下筷子,微微转头,向我看来。
“你也听到了,他们都有事,跟你无关。”我故作镇定的回了她一句,继而对她问道:“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旧味重新装好的消息,寻思着过来看看......嗯,很不错,已经没了原来的影子,算是另一种风格。比较理想化的生活?这个主题对不对?”
她还是了解我。
仅仅通过旧味的装修风格,就能够联想到我要表达的主题是什么。
心下漠然叹息,我微笑着看向她:“我更愿意称它为,忠于生活。”
“不错的主题。”
“嗯。”
“顾灿......”
“怎么?”
安歌轻吁一声,神色闪过一抹挣扎后,恢复到了原本那种清冷姿态,“抓紧登记吧。”
“这才是你来的目的吧?充当自己公司的说客?”
“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旧味。”
“看完之后,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个?”
这个时候的安歌,让我厌烦,更让我失落。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那天凌晨,用冰冷的文字对我说分开。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偏要找个看似符合情理的说辞。
“因为我在公司,能够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安歌抿了抿嘴唇,终是对我说道:“市里对老区改造很重视,而我们公司与鼎峰,两家郑州本土的地产集团,当然要做出成绩......从给出的拆迁的价格就能看出诚意了,顾灿,我知道你不想拆,可是,在浪潮面前,谁能抵抗?”
“这样啊。”
不待安歌开口,我继续说道:“我自小到大,都没什么劣迹,唯一的人生污点,还是咱们刚上大学那会儿,我揍了那个调戏你的学长,在档案上记了个过;扪心自问,我顾灿还真就是个良民。非法抗拆的事儿,我肯定不会做,哪怕我现在没什么钱,也不例外。可是,安歌你有没有想过,旧味真的存在,不必拆掉的可能呢?你也说了,负责这片老区改造的,不止你们一家公司。”
“我知道你跟钱程的关系,但......”
“这事儿跟那孙子,还真没什么关系。”我打断了安歌,直接说道:“是他爸同意的事情。”
“钱国锋?这不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你不如去做其他的工作,我想,登记这么久,之所以还不动,是因为别的问题吧?”
“......”
安歌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顾灿,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太魔幻了。”
“这不就是生活吗。”
我倏然笑道:“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未来还是意外,哪个会先一步来......明明前一刻还恩爱的人,下个瞬间会翻脸说出分手,哈哈哈。是啊,这他妈才叫生活。”
神经质的大笑,吓到了愣怔的她,自己终究不能在面对昔日恋人的时候,保持最为淡然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的安歌,再度对我说道:“可我得到的消息,却是整条街必须拆掉。”
“这件事情是前不久定下的,可能还没传达到你那吧。”
“怎么会?......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有什么消息,我肯定是最先接到的那一个。”
“凡事无绝对,你还是先了解一下再来找我吧。”
我已然对她下了逐客令,因为我不想看到,我们之间仅存的话题,是拆不拆现在所处的这间房子。它曾有过我们太多的回忆,更有荷尔蒙与内啡肽翻涌的时刻。
她让我变了样子,一场火让房子变了样子。
我们还是我们,我们终究也不是我们,这点我早已清楚,可我唯独无法接受,这般现实的她。
爱,是她给我最好的坏。
难道安歌不知道这一点么?
她了解,我敢肯定。
“你还是这样。”
安歌起身,“我还会来,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不会在拒绝我的好意。”
“好意?”
张了张嘴,我始终没能说出接下来的话,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才扬起头,努力让张着的嘴,扯起弧度。在这间只剩我一人,空旷到了极致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