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近乎于质问的责怪，钱朵朵先是一怔，转而松开了手，就这么的看着我，“我还应该怎么通知？”
“......至少，要让他们听懂吧。”
“你知道我怎么通知的？”她又问。
“不知道。”我如实的摇了摇头，依旧选择站在居民的一侧，毕竟，自己给过他们承诺，而且将心比心，不是特别的无力，他们不会选择这种相对偏激的方式来闹的。
“钱朵朵，咱们是朋友，你怎么跟我说都成；就像我在家回答你的那样，如果修建地铁会是既定事实，我绝对第一个在拆迁同意书上签字......我配合你，是因为我信任你。”
轻轻吁出一口气，我的声音也柔和了不少，伸出手，指着窗外，对面的围墙下，还坐着来这闹事儿的居民，“可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在他们心里，你们就是葛朗台，你知道吗？”
“顾大爷，我到底怎么了？”
面对我的责问，钱朵朵也开始变得激动，“你都不了解，上来就这么对我？......是，我承认，自己是通知他们签字了，可在这之前，我有说过，这次拆迁的变化，也许下了绝不让他们吃亏的承诺。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这个情况，你问我，我该去问谁？更可笑的是，我找你来，是想让你保护我的，不是......”
说到这儿，钱朵朵看了一眼安歌，旋即点了点头，“是我想多了，看起来，你跟外面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说完，她便转过身，直接坐回了办公座位。
此刻，还站着的人，只有我跟安歌，还有三个不再那么慌乱的社区工作者。
钱朵朵没有给我解释，可她略微有些失落的表情，却是最好的解释，难道说，我有什么误解？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人群还在那聚集，他们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临时办公室的位置。
照理说，她在通知的时候，如果话真得说的特别明白，这些街坊不至于来闹事的，即便心有不甘，也会有更好的方式才对。
那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双方产生了矛盾。
深深吸了口气，我终是稳定心神，望向了本不愿意产生过多交集的安歌，相对于钱朵朵的性子，安歌更加稳重。
哪怕刚刚，在面对群情激愤的居民的时候，她都不曾慌乱，况且，她也是负责人之一，想到上午在南泰路遇见她的时候，应该是通知了居民之后回到这儿。
既然已经答应过了那些邻居，我就必须将自己的承诺实现，哪怕再不情愿，再不想面对，也不例外。
这般想着，我终于启动步子，走向了她。
“你......”
谁知，见我开口，安歌直接摆手打断了我，说道：“我今天上午是去通知那些居民了，我说的也很清楚，让他们尽早签字的话，也是我说的。”
足够了解的人，在你开口的刹那，就会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
多可笑，我们不再是我们，她依旧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多可悲，明明在她这里得到了答案，我却感到了无奈。
是了。
就像给我回答时的样子，安歌在面对我的时候都是这般强势，那么，在面对那些本就不存在交集的，居民的时候呢？
不对。
安歌的双商一直都是很高的，当初跟我一起经营点点的时候，后期维护与客户之间的关系，都是她来负责，无论是会议，亦或年节准备的答谢礼物，她总会面面俱到。
毫不夸张的说，点点能在后期取得质的飞跃，有大半是安歌的功劳。
可她，为什么不在面对新的工作的时候，这么投入呢？这可是她回国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作为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无论怎么想，她都不该出现这种低级失误的。
我忍住了心中的疑惑，轻笑着说：“你应该态度好一些的，对你的工作进展有帮助。”
“我清楚。”安歌淡漠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清楚，那这种事情本就是可以避免的了，不是吗？”
“面对贪得无厌的人，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
安歌的话，让我蹙起了眉，“所以，被人堵上了门，你只能在这，出不去？”
“顾灿，问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当然，它也没这么复杂。”
见她的样子，应该是要给我解释些什么，可我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
唯有沉默。
她回国之后，这个主题，伴随着我们每一次的相遇。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她，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陌生，“你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么？”
“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无可奉告。”
安歌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工作化的微笑，“如果你想知道，就请等下去。”
“安歌！”
喊出她名字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分寸，看了眼周遭的人，我深一口起，压着嗓子说：“我在外面答应了他们，会给他们要出一个交代的，现在我应该有权利知道。”
“你是说，自己可以代表南泰路的居民？”
“嗯。”
“那好。”安歌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对着一个文员样子的职员说：“小刘，你把我上午从公司带来的文件拿过来，这位顾先生要看看。”
“安经理......这有点不合规矩吧？”
“没事儿，顾先生是居民代表。”
“那好吧。”
小刘应了一声，片刻就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安歌。
“顾先生，看看吧。”安歌接过文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交到了我手里，“文件就在这，希望你看完之后，能给居民们一个答复。”
顾先生。
她对我的称呼。
这种称呼，在职场特别常见，可在我们之间，还是第一次出现。
职业化、礼貌又满是距离感的微笑，轻松又不失分寸的语态，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在工作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安歌。
也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在面对我的时候，出现的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