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律师，您决定接下我的委托了吗？”萧琦抬起头，郑重地问。

“还不一定。”曾智楠推推眼睛。

“不过……你有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曾智楠又微微一笑，眼中透露出难得的温柔。

“孩子，你要记得，如果我要接，也是你奶奶的委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琦愣了几秒，若有所思，随机也还以一个微笑，点点头：“我明白了，真的感谢您。”

走出曾氏律师事务所，萧琦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紧绷。适才在曾律师面前，他全神贯注，连紧张都没感觉到。抬头向天空看了看，阳光依旧是灿烂的，只是周围这陌生的景物，幽静的气氛，令萧琦觉得有些恍惚。一向隔绝外界，不想走出自己堡垒的他，不得不去面对许多他压根都不想面对的事情，这些事全部都是现实的，令他觉得厌恶，想逃避，却又沉重地压在他身上。

和曾律师的短暂会面，隐约刺伤了萧琦的自尊心。虽然最终结果还不错，曾律师并没有拒绝他，但她提出的那些问题，都强烈地提醒着萧琦：这些都是他完全不懂的东西。他有些挫败感，在同龄人中，究竟是只有自己不懂，还是别人都和自己差不多呢？

一向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的他，头一次产生了很想和别人聊聊的心情，他想了解别人对这样的事情怎么看，或许，他还想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会手足无措。

他于是拨通了李哲的电话。

广海文化大学舞蹈教室二，话剧社正热火朝天地排练着。

由白璐撰写的剧本《萧红》分为三幕，第一幕表现从家中出逃的萧红颠沛流离的生活，描写她与萧军相遇，双双坠入甜蜜爱河；第二幕描写萧红与萧军炽烈的爱情与萧红在文学上的执着追求，在第二幕后期，端木蕻良登场。萧红与萧军在第二幕结尾处分手，将话剧推上高潮。第三幕，萧红因病去世，至死追求着自己的文学梦想，独剩萧军和端木蕻良对萧红深深怀恋。

原本白璐的剧本重点刻画了萧红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描绘了一段纠结又细腻的爱情故事，最终凄美收场。但在上次楚佳桃和萧琦的意见下，争取了白璐本人的意见，张建老师又亲自指导，将剧本的重点转向了萧红追求梦想，强化了她对文学梦想的执着。

楚佳桃和李哲对着台词，张建在一旁聆听加指导。道具组的同学已经将海报已经制作好，现在正在和特效组的同学讨论着舞台布景和灯光，饰演端木蕻良的程东海和饰演萧红好友的宋倩也在认真背着台词。一时之间，话剧社的每个人都处于忙碌中，几乎忘记了他们今天已经这样投入地进行了数个小时。

李哲惊讶地发现楚佳桃竟然把台词都熟练地背了下来，有些内容几天前才修改过，连自己都还不熟悉，而楚佳桃却能自然而然地将台词流利地说出。

实际上，放假期间，楚佳桃除了在家读书外便是研究剧本，几乎整日呆在书房里。她知道自己在舞台表现力可能不如一些极具表演天赋的同学，于是在记忆台词上花了很大功夫。

“小桃，上次来咱家的那个男孩呢？你们不出去玩啊？”

“小桃，今天外面不冷，不出去玩玩吗？”

“小桃，你不去逛街吗？”

秦姨见她整日在房间中，有些担心，时常劝道。这孩子本就慢慢养成了内向的性格，再加上冬日寒冷，更添倦懒，楚佳桃甚至一周都不出家门一步。

李哲眯着眼睛，研究着楚佳桃，是的，她非常努力，从记忆台词这方面便可以看出来，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斜着眼睛看看教室另一角的宋倩，她念台词铿锵有力，声音饱满，果然比楚佳桃多了许多表现力。

当初让楚佳桃来做主演，是不是还是错了呢？李哲又偷瞄了一下张建，但是从他脸上找不出什么对楚佳桃的表现有所怀疑的蛛丝马迹。

正在犹豫，只听张建轻声提醒着自己：“李哲，该你啦。”

“哦，哦……”李哲赶忙把思绪拉回到剧本上来，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对到哪里了。

今天让他分心的有好多事，除了活动没开始时白璐的那通电话，还有刚刚……忽然接到萧琦的电话，说他想要过来找他，一起吃个晚饭，心中便一直惦记着。

张建一看表，近下午5点，惊呼道：“啊，都这个时候啦。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微笑着看着李哲和楚佳桃，全然看不出对适才李哲走神的责备：“你们都累了吧，辛苦了。”紧接着，他向教室里喊了一嗓子：“今天就到这里啦！”并拍了几下手。

忽然，张建的目光停在门口，落在刚刚推开门还未进来的一个人身上。

哦呵呵，这不是那小子嘛。

“嘿！”张建举起一只手，向站在门口的萧琦招呼着。“来了啊，我们今天都要结束啦。”

所有社员都向门口看去——好像已经好久没见到了，曾经话剧社的首席男主角，最酷也最英俊的准导演，忽然悄然出现在舞蹈教室二门口，仿佛从天而降。

“嗨，老师好，大家好。”萧琦礼貌地向大家打着招呼。“打扰了。”

他瘦了很多，也显得很疲惫，可是眉宇间却有种成长的痕迹，张建打量着萧琦，以他对人敏锐的直觉快速判断着。这孩子，是经历了什么吗？

萧琦向李哲他们走去，这期间，只有楚佳桃瞥到了萧琦给她的一个一闪而过的笑容……楚佳桃本就被今天第二次和萧琦相逢惊得呆立原地，看到他的瞬间，心早已漏跳了半拍，见他走过来，又接收到那个温柔的微笑时，楚佳桃已经变得满面绯红，七魂丢了六魄。

那个如此温柔又如此隐秘的微笑，在楚佳桃的心中掀起了狂澜。

整个下午，努力对着台词，却始终找不到感觉，虽然张建老师没有说什么，但她明显地感觉到李哲对她的表现有些不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感觉没有状态，此时看到萧琦，她终于明白了。

萧红对萧军的那种情感，两个人真心相爱时瞬间迸发的那种激情，或者干脆抛开《萧红》，单说爱情，只有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时，灵魂才会有共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