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既然如此执着,臣恭敬不如从命,斗胆进言,还请殿下莫怪!”
“放心,这么多将士们都瞧着呢,本宫千金一诺,无论稍后镇北侯说了什么,本宫只求一个交代,绝不究责问罪!”
“那臣便得罪了!太子殿下可曾听过北齐文宣帝之迹,此人骄奢淫逸,逞情杀戮,最喜羞辱残杀帷帐重臣取乐,以致民怨沸腾,百官离心!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还望太子殿下能够自正其身,以为万民之典范!”
魏临一副慷慨赴死的凛然之姿,话音落下,便向着姜舞宁抱拳拱手。
姜舞宁方才还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此时已是寒霜笼罩,风云变色!
好呀!好一个镇北侯魏临!好一个文宣帝高洋!姜舞宁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方才魏临那些话,句句都戳在了她的心尖上,她现在连喘口气都会心口飓痛!
姜舞宁试着调整了一下呼吸,这个魏临,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他平时顶着一张棺材板面孔,没想到骂起人来,竟如此尖酸刻薄,不留余地!
她姜舞宁从前或许不是人,但魏临是真狗呀!魏临呀魏临,竹子长不高,你是真笋呀!
跟魏临硬碰硬,没点文化还真不行!
魏临刚才那番话,像是下了降头一般,一直萦绕在姜舞宁的耳边挥之不去!姜舞宁不由得在心里面哀叹一声:什么世道呀,她要是没点文化撑着,都听不懂魏临在骂她!
北齐文宣帝高洋,那可是比嗜杀成性的夏桀王、骄奢淫逸的商纣王、横征暴敛的周厉王都望尘莫及的狠角色!
他的暴君之名,之所以不如其余那几位那么脍炙人口,家喻户晓,那是因为,这位文宣帝的事迹,压根儿就不能拍!
当然,拍了也不能播!播了也不能看!你见过满屏的马赛克,连声音都要一起哔掉的影视作品吗?
姜舞宁极怒之下,不禁心口刺痛。魏临这是有多不待见她,才会以文宣帝这样的暴君来比喻她?
如此成见,姜舞能都开始怀疑,她到底能不能真的收服魏临!
“北齐文宣帝高洋?镇北侯也真是太瞧得起本宫了!可是,侯爷疾言厉色的给本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却还是没有回答本宫方才的问题!”
姜舞宁本想一口气把话说完,可胸口实在抽疼的厉害,她只能稍稍顿了顿,旋即接口继续说道。
“本宫方才问的是,从前之事暂且按下不提,只说本宫自申州遇刺那日起,迄今为止,可有做过一件让镇北侯深恶痛绝、切齿腐心之事?”
魏临沉默片刻后,这才缓缓突出两个字,“没有!可是……”
果然,魏临那句“没有”的余音还未落下,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可是”!
“可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太子殿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关乎国本之固,万民之福!难道,身为皇储,只要不嗜杀成瘾、荒淫无度,便可以以此为荣,立身于天下吗?”
姜舞宁嗤笑一声,她就就知道,就算没有“可是”,那也得来个“但是”。归根究底一句话,无论她做什么,魏临都不会真心正视她的改变,接受她的招揽!
可是,即便不为了招揽魏临,姜舞宁也要与他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所以,镇北王先前怒不可遏的冲到本宫驾前,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的指责本宫,并毅然决然撕毁承诺,就只是因为……本宫今日启程之时,与侯爷说了那么一句玩笑之言?所以,侯爷便以文宣王凌辱帷帐重臣一事,来暗喻本宫行为恶劣,为人所不齿?”
“臣……”
魏临似是并不同意姜舞宁之言,他张口准备辩白两句,却被姜舞宁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压了下去!
“本宫甚是好奇,镇北王将本宫比作文宣王,那侯爷身为本宫依仗之重臣,又该将自己比作何人呢?是城阳郡王穆提婆,还是淮阳王合士开?”
看着魏临的被呛白的脸色铁青,姜舞宁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泼妇骂街她不行,指桑骂槐那是她天生自带技能点!
魏临,一介武夫,只会逞匹夫之勇!还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姜舞宁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这小子都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魏临确实被姜舞宁噎得说不出话来,还真是一报还一报,他骂姜舞宁是文宣王之辈,姜舞宁转头毫不客气的加倍奉还!
城阳郡王穆提婆,与其母陆令萱,把持朝政、擅权弄过、秽乱宫闱、残害忠良!
合士开更是生性狡诈残忍,权倾朝野,任人唯亲,荒淫无耻!
此等奸佞之臣,便是纵观古今,怕是也找不出几个了!姜舞宁还真是费心,一下子就给他甩过来两个!
“太子殿下请慎言!臣不敢自比古来那些苌弘化碧、名垂青史的忠臣义士。但是,臣一片赤诚,忠于皇上之心,却是日月可鉴!”
瞧瞧这副浩然正气的面容,听听这番铿将有力的陈词!
姜舞宁不禁哑然失笑,果然呀,这针不扎到自己的皮肉上,又怎么会知道有多疼呢?双标狗,说的就是魏临吧?
“本宫没有听错吧?镇北王方才是让本宫慎言吗?难不成,侯爷是觉得,本宫将你与穆提婆、合士开这等奸佞之臣相提并论,所以才恼羞成怒了?”
姜舞宁眼眸轻抬,神情之中,总带着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的感觉。
“哈哈哈哈……镇北王莫非要笑死本宫!许你一个侯爷,僭越犯上,暗讽当朝太子实乃文宣王高洋之流!就不许本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算是什么道理?”
姜舞宁说着说着,忽的便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眼角却莫名的有些湿润。
她轻抬手臂,不着痕迹的将眼角溢出的泪花擦掉,宽袍长袖拂过面庞之时,姜舞宁已然敛容正色,面带愠怒。
“本宫若有行为不端之处,上有父皇可以言传身教、申斥责罚。下有太傅谆谆教诲,循序善诱。镇北王如此越俎代庖又为哪般?究竟是因为本宫真的那般不堪,还是侯爷对本宫心存偏见,一叶障目?”
姜舞宁的声音并不重,淡淡的一字一顿,却好似千斤重石一般,暴风骤雨,一股脑的砸在了魏临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