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上,魏临心知肚明,他的做法,终归是有欠妥当。所以,对此他也确实无可辩驳。
“此事,确是本侯思虑不周!没有照顾好太子殿下,是本侯的失职。苏姑娘若还有什么不满之处,尽可直言不讳,本侯也定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魏临贵为一品军侯,手握重兵,军功赫赫。他便是真的错了,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下人服软呢?
事实上,魏临的这句“失职”,是说给姜舞宁听的。
有些事,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所以,魏临虽未直接向姜舞宁致歉,但言语之间,也算是表达了对姜舞宁的歉疚之心。
“侯爷言重了,奴婢身份卑微,万万担不起侯爷此言,更是不敢有半分不满之意。只一点……奴婢想要请教侯爷!”
苏蝶梦的话说到一半,忽然便戛然而止,她慢慢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魏临。直到听到他的回应后,才接口继续说了下去。
“请教便不必了,苏姑娘有什么想说的,但讲无妨。”
“谢侯爷!奴婢不明白的是,都说人心是肉长得,只要以诚待人,对方便是块顽石,也总有被捂热的时候!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却仍旧及不上一个微不足道的误会更容易取信于人?”
苏蝶梦越说越气,她就是见不得姜舞宁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她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承受那些不该加注在她身上的指责!
“误会?不知苏姑娘所说的,那个微不足道的误会指的是什么?”
苏蝶梦一时语塞……
她一边耳畔在不停的回响着姜舞宁的话,解释只对相信你的人有用,若他本就不信你,你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只能落个越描越黑的结果!
可是,另一边耳畔却又有个声音在不停的鼓动她说出实情!这件事,她若不说,便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将真相告诉魏临,还姜舞能一个清白!
苏蝶梦不在乎她自己的死活,她只在乎,她的一时冲动,会不会再次为姜舞宁招来祸端?
魏临看着苏蝶梦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不禁冷哼一声。
“怎么,苏姑娘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有误会吗,现下却又说不出来了?本侯倒是想劝苏姑娘两句,若你真的那么想替某些人开脱的话,好歹也要做足了功夫,再来颠倒是非,取信于人!”
魏临若是不说最后那一句的话,苏蝶梦还可能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可当他此言一出,苏蝶梦便再也忍不了了!
“侯爷总是这么武断吗?便是亲眼所见,有时也未必能当真。那侯爷又是凭何对一个人妄下定论的呢?不瞒侯爷说,主子一直不让奴婢将昨日之事说出来,可奴婢今日就算拼了被主子责罚,也要为一吐为快!”
于是,苏蝶梦便将昨儿个白日里发生的那件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包括每一个细枝末节、还有苏蝶梦在每一个瞬间的心理活动,也都说的细致入微。
不得不说,苏蝶梦的这番阐述,任谁听了都会觉得,真相只能是这样的!自然,魏临也不例外!
在听完苏蝶梦的陈述后,魏临几乎再无任何质疑,便相信了她说的真相。
“既然如此,那当时太子殿下为何又要拦着你,不让你将事情和盘托出,说个明白?明明可以将误会终止消弭,她为何非要横加阻拦?”
苏蝶梦心思灵透,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魏临的言外之意。
魏临不过就是想说,姜舞宁既然不亏心,那公布真相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她没有道理非要阻拦。
可是,既然姜舞宁这样做了,便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另有所图!
就好像现下……姜舞宁故意让苏蝶梦事后再说出真相,既能还她清白,也能让魏临因为误会了她而自责内疚!
这一回,换苏蝶梦冷笑,她终于能够体谅姜舞宁的心情了!真相与否,也要看对谁说。若是对牛弹琴,还不如缄口不言。
“主子说,若是那日奴婢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的话,结果无非两个。您若不信,主子只会百口莫辩。您若信了,那奴婢的罪过就大了!是以,主子才一个人担下了所有过错,只为了保住奴才这条贱命!”
魏临直到此时此刻,才恍然大悟!结合昨日的诸多细节和疑点,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他是真的错怪了姜舞宁!
可是……谁能想得到,姜舞宁这性子转的,竟然比从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这哪里是转了性子,她这分明就是换了个人!
“怎会如此……太子殿下从前性情暴戾、行事乖张,视人命如草芥!但凡他懂得收敛,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苏蝶梦总算是是知道,什么才叫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
“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奴婢只知道,主子待奴婢好,那她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纵使全天下人都在指责她,奴婢也会相信她,只因为主子是真心待奴婢好!”
魏临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转向苏蝶梦,“苏姑娘,你乃受惠之人,自然可以说的字字铿锵!那你可曾想过,那些痛失亲人的人,他们是否也能认下你那位全天下最好的主子!”
面对魏临的浩然正气,苏蝶梦只觉轻蔑好笑,发出不屑的冷哼。
“侯爷正义凛然,心系天下,可奴婢却只是个卑微的下人。奴婢只知道,若是连自己个儿这么点是非都分不清的话,又如何去谈去分辨天下人的是非!
“奴婢确实不知主子从前都做了什么,但是,人生在世孰能无过!难的,是浪子回头、知错就改!主子已经为了弥补而拼尽全力,侯爷还想如何?
“难道就只因奴婢是侯爷口中所说的那个受惠之人,所以主子做的那些努力都可以被黑暗掩埋,视而不见吗!”
侯爷眯起眼睛,冷笑不语。
面对这个一心偏袒姜舞宁而不顾天下人的奴婢,他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苏蝶梦有。
她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怒视侯爷,一字一句道:“可是侯爷,就算那些痛失亲人的人怨恨主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主子从前行事悖逆,但奴婢却是没有资格对主子说一个不字!
“因为奴婢知道,得人恩果千年记。”
苏蝶梦直言,她自己就是那个受惠之人。那么,他魏临难道就不是吗?可是就连申州百姓都记得的恩惠,魏临却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