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不当兵,有遗憾;不上大学,也会有遗憾;没当兵,也没上大学,大抵是最大的遗憾了。
宿舍的人多了,就是热闹。
有时候去其他宿色撸特产的时候,人多了抢起来都过瘾。
可是,我们宿舍的人依然没到齐!
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辅导员竟然到了我们宿舍。
我有些慌了,我跟老大喝酒的事不应该被发现啊。就连瓶酒的瓶子我都没留它在宿舍里过夜,而且是冒着风雪,跑到学校外面的垃圾箱去扔的。
“跟你们讲个不好的事情。”辅导员扶了扶眼镜,我心里更加害怕了,连忙往阳台的方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宿舍的陈子强同学,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个学期可能来不了了。”辅导员竟然低着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一开始没有把国家助学金的名额给到老六的缘故而自责。
“啥,老六,家里怎么了?”听到这个话,宿舍的哥几个顿时都急了,我也从离着阳台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
“他爸前几天在卖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应该是挺严重的,住院了。家里的事情全都是她妈一个人在操持,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需要照顾。”
“靠!”老大气愤的说了一句,仿佛是对命运的鄙视,老六都已经这样的家庭了,还要在他们家发生这样的事情。
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大抵就是这种境地吧。
“我告诉他,如果他爸有了好转,回到家里,就尽快回来,如果实在不行,学院会考虑他的情况,暂时让他在家里帮忙。之后再来续读。”
辅导员带着内疚走了。
宿舍一片寂静,窗外大雪不止。
那个晚上,熄灯之后,谁也不说话,但是谁也睡不着。
第二天中午,老大从辅导员那里要来了一个电话。
“什么,找谁?哪里打过来的?”
“天津打过来的,找陈子强。”
“谁,谁打过来的,找谁。”
“找陈子强。”老大一下就急了,电话那边一口乡音,全没听清楚,差的气得要摔手机。
我赶紧接过老大的手机。
“哦,找子强那娃子,我去给你们叫,你们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我靠,什么破地方,叫个人,都要十分钟。”老二也是急了。
2009年,贵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要走上四公里的路才能坐上车,那里除了山还是山。
没有多少人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约摸过了十分钟,我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是刚刚找陈娃子的吗?他在医院照顾他爸,他妈带着他的弟弟妹妹干活去了,家里没人。”
“那,还有其他方式能联系到他吗?”
“没得哟,村里就这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宿舍里也就我和老六没有qq,除了这个电话,没有其他方式能够联系到他。
“我就要一万。”
“我能把这钱发到哪里去?”
“下个学期,我不要生活费可以了吗?”
......
宿舍走道的尽头,是老大愤怒的声音,他跟家里又吵架了。
老二掏了掏裤兜,把身上的钱,全都放到了老大的位置上。
老三翻着柜子,数了有大半分的钱。
老四朝着他书架上的一本厚厚的大叔里,把自己最近的零用钱都拿了出来。
我没有钱包,还是跟去年来的时候那样,把钱藏着柜子里那件破旧的衣服里。
“干什么?”老大依然带着怒气走进宿舍。
“就,就,一点心意,钱也不多。”老二的东北话,总算是没有那么有气势了。
“谁的,都各自拿回去。”
“老大......”
“跟我比有钱是吧?你们都有一个有钱的爸吗?”
这是平日里多么伤人的话!
可是,此时却一点伤人的气势也没有。
“都拿回去,我爸明天会给我打一万过来。”
我们实在是拗不过老大,那几百块钱,也许连医院的一张报告都买不起,可在那个时候,也许是我们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生活费。
老大让辅导员找了老六打学费过来的账户,给他打了一万一千元,五百是我的。我瞒着宿舍其他人给的,因为我知道贫穷的滋味。
另外五百是辅导员的。
这事,我们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我们连着三天给老六那边去了电话,总算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老六的妈妈接了我们的电话。
老大告诉她,给老六的卡里打了一万一千元,让老六就安心的在家里帮忙,当然能尽快返校,就更好。
电话那边,是一个淳朴女人的抽泣声,有无助,有辛酸,有感谢,也带着希望。
一周之后,老六给我们回了电话,他们已经从医院回到家里了。
他很感谢我们。
一个月后,老六回到了学校。
那天我们宿舍全员出动,因为老六的父母让他给我们捎了很多贵州特产,全是他家里自己做的。
老六说,他是被他爸骂着返校的。
他爸告诉他,家里忙得过来,自己还没有到动不了的那天。家里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应该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这个机会。更何况他的学校里,还有那么一班好兄弟。
老六没有办法,一边是受伤的父亲,一边是瘦小的母亲带着弟弟和妹妹,还要照顾着爸爸。
他是哭着离开的。
他必须抓着大学这根救命稻草,去改变那刻在骨子里的贫穷,去感谢那些帮助他的人。
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就是我们在认清生活的真面目之后,依然努力生活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