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顿马丁在雨幕中疾驰。
前排的乘客安静地撕碎衣服,将它们撕成条状,然后一层一层地缠在身上的伤口上。
天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只见白色的衬衫撕成的布条裹上去一会儿,就立马被血濡透了。
“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大哥疲倦地看了司机一眼,惊讶于他的脑回路,还是谨慎地回答,“现在大概是没医院那种东西了,我很困,睡一觉就好了!”
司机还活在梦里,“大哥放心的睡,我开车稳得一笔,哦,对了,大哥,我叫宁涛,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白岚的头却无力地耷拉下去。
母亲扶着肚子往前靠了靠,摸了摸男人的头,有些慌了,“他在发烧,不能让他睡,得有人陪他说说话,这种时刻,千万不能睡着,这要是睡着了,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宁涛心里一惊,一些阴暗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好脸色地和母亲说道,“没事,妈,大哥只是累的,人家跟咱一样吗,是吧,大哥……”
“大哥?”
他半开玩笑地试探,“你睡着了吗,大哥?”
“大哥,你真睡着了?”
……
他的掌心流出了细密的汗,扶着方向盘缓慢地提速,脸上的表情也从崇拜和感恩慢慢转换成了冷漠和狠辣。
在经过一个转弯时,他忽然打开了副驾驶车门的安全锁,然后猛地一把将那个口口声声喊作大哥的人给推了下去。
然后迅速拉上了车门,猛打方向盘踩着油门,紧张万分地盯着后视镜,生怕那个东西突然暴走起来,以180迈的速度追上这辆阿斯顿马丁,一击愤怒的庐山升龙霸将他和这辆车一起送上了西天。
然而那个生猛地如同杀神一样的东西此刻仿佛一条死狗,在马路上滚了十几米后,仰面躺在了地上。
母亲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梦吓得惊叫一声,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她爬上来抢方向盘被哥哥一巴掌给推了回去。
母亲艰难地扶着大肚子,“宁涛,你快停下,你到底在干什么呀,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这样做会遭到报应的……你快给我停下……”
“你干什么,你疯了吧你……你睁开眼睛看一看,那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他要是想弄死我们,就像杀鸡那样容易……”
“你给我把车停下,我没你这个儿子……”
车子在抢夺方向盘时在路上歪歪扭扭,一柄手枪突然出现在宁涛的手中,“都快给我闭嘴……”
“都他妈世界末日了,还这么圣母还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还他妈怀孕,你就是个累赘你知道吧,你就是个废物你知道吧,不想死,就给我在车上安静待着,想死,我立刻把你给丢下去……”
“还有你!”
宁涛歇斯底里地大吼。
母亲脸色一片惨白,她和梦都被吓到了,只能无力地缩回自己的座位,拥抱着轻声哭了起来。
阿斯顿马丁一路向前,再也没有停下,漆黑的额雨幕把最后的车灯也遮挡掉了。
大雨在拂晓时分减弱,在天明时分彻底消散。
然后,就起了雾。
一阵奇怪的声音在雾气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就像是一个坏掉的手风琴,在浓厚的雾气中传来一阵阵咳嗽和喘息。
白岚扶着拐杖摸着路碑缓缓地背靠着坐下。
普通人从那么高车速的车上掉下来后,估计已经在排着队等投胎了。
上天眷顾,他没死,只是受了重伤。
他在路面上躺到了天亮才慢慢恢复了体力,艰难地开始自救
白岚当真应该躲在那间安全的洗手间内,看着蚀心者冲进去将一家四口变成一顿可口的点心,那么,今天这一次凄惨的境地他就永远不会经历过。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呢?
还是不要给了吧。
直面丑陋的人性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做出一次选择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他不想在同一个问题上做出第二次选择。
雾气很浓,将身体沉浸在这湿漉漉的水汽中,就如同躺进了一团棉花。
他打开监视之眼,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雨后的环境中,灵能的浓度剧增,他身体的吸收速率暴涨了接近十倍,达到了98gs/单位时间。
然而,他身体的消耗灵能的速度同样惊人。
这种神奇的力量正在急速修复他的身体,而他身体的伤势也在急速损耗他的生命,如此,二者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是,太阳已经出来了呀,雾气有了开始消散的迹象,而环境中那高浓度的灵能值也有了下降的趋势。
随着而来的,是愈发清晰的疼痛感。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苍白的脸色立刻泛起了病态的嫣红,豆大的汗珠从面颊上滑落。
每轻微的挪动一下,疼痛感就要放大一千倍一万倍。
沉重地叹息了一口气,一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类,在这个遍布变异怪物的城市,结局已经注定了。
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一队外科医生带着一整套医疗急救设备组团打这儿路过的话,他算是完了。
不能就像一条野狗一样孤零零地死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办。
他拿出那本欧米茄之书,如果这是一本书的话,那么他才翻开序章,仅仅是序章的内容也直接震碎了他的世界。
这是一把打开人类未来的钥匙。
既然是钥匙,那么最好交到自己人手里。
他将书放下,用鲜血在书旁边很严肃地写到,“欧米茄之书,我是第一个使用它的人类,我在它的扉页看见了人类的未来,时间2025年7月18日……”
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他稍微动作就会陷入巨大的疼痛,在清醒和昏厥中艰难地写完他的人生遗言。
他伏在地上,忍着疼痛以指代笔以血代墨缓慢而又坚定地写着那‘7’的重的一竖,此刻由于伤势和失血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他身体剧烈地喘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地怒吼,用仅存的意志抵抗身体持续衰败的巨大痛苦……
他终于无力了,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之后,也在失去对身体各个地方的感知。
一个人影落在他的身后,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她轻柔地蹲了下来,用颤抖的心拥抱了已经陷入彻底昏迷的白岚。
然而,他已经听不清耳边的话语了,凭借着感觉将那一横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