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从来不是磨蹭的人,听完这话点点头就走。
只是在跑出十步之后,她忽然感觉到嘴角被抹过的地方有点热辣辣的感觉。
随着这股子异样同时出现的,还有脑海里一些没头没尾的记忆---
“你是黑无常么,长得好俊哦。”
辰兮跳脱的声音如同那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得没有一丝阴霾。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尸体,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我死了对不对,你是来接我的阴差?”
黑无常不喜言语,只当是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年纪轻轻就成了宫斗的牺牲品。
她穿着简简单单的粗布麻衣,在洗衣房里日复一日地搓洗衣物。
不窥人心,不问未来。
黑无常出没之地,便有一个魂魄就此消散,他早已习惯了生人死魂对他敬而远之。
“问你话呢,”辰兮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转到他身前,“你是来接我的阴差么?”
“处理个厉鬼,顺便替白无常跑的腿。”黑无常不冷不热地说,“严格来说不是我。”
辰兮忽然“哇”一声:“你的声音真好听!”
黑无常带着辰兮路过人间,经过黄泉路,抵达地府,中间花了大约三个小时,而辰兮则像是个终于飞出牢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直到后来连寡言少语的黑无常也忍不住问:“你死了不难过么?”
“这有什么难过的?人生在世不称意,像根发条一样日复一日困在那屋子里,连活着都不算,死了就死了呗,还有下一世嘛。”八壹中文網
黑无常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孩:“活着,或者将有一日能走出屋子,死了,便是什么都没有。”
那日的黑无常以最平淡的语调告诉她:“你没有下一世了。”
从生到死的转折,从希望的山巅摔入绝望的深渊,喜怒全在脸上的辰兮,那年胆大包天地抱着黑无常,把脸埋在他肩头哭了个天昏地暗。
辰兮从站着抱着他哭,到后来挂在他身上哭,再到最后躺倒在地哭。
她好像要把积攒的所有冤屈全都一股脑发泄在为她宣布讯息的黑无常身上,尽管她当时也知道,黑无常不过只是个传话的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无常终于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好了,别哭了,我给你安排份差事吧。”
黑无常到底动用了多少关系,才神不知鬼不觉把她安排在办事处,辰兮当时并不知情。
只是当她怯懦又新奇地打量着当年还是木质房梁的办公室时,拉着黑无常的袖子欢天喜地地道了谢。
黑无常当时一样是抬了手,眼里隐藏着不知名的情愫,指腹在她嘴角轻轻抹了抹。
等辰兮再回过神时,生前的记忆、死后的路程,以及如何缠着黑无常哭泣耍赖,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再次看着面前把自己带到办事处的男人,目光里没了天真,只剩一副空洞的皮囊。
“害你走了一趟,谢谢。”辰兮说。
在那之后的三百多年里,辰兮再见黑无常的次数,加起来五个手指头也能数得清。
只有黑无常知道,自己每次匆匆而过的一眼间,他到底有过多少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