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石榴酒儿支出去把风,小生开始跟我讲这一段他所知的事情。他开口就把我镇住:“你拿回的包子食盒,包子下面放着两百两银子,还有一把铜镜。还好海娘子拎走的那盒放着的是铜镜,不然是银子的话,就知道海娘子会不会还回来了。”
“银子是十个一两的,十个五两的,三个五十两的。我想你是不知道这事的,一直把银子藏着。后来认识王小郎,他给老黑、二花带过很多次包子,我看他拿的包子和你拿的一样,我猜是他送的银子,不知道对不对?”
我听着他说的有点不对劲,一时又没发觉哪里不对劲。银子是不是王服放的,回头问一下就知。我想起来那天帮我拎食盒的轿夫,貌似拎的很重的样子,肯定是因为有盒子里有银子的缘故,那时我竟然粗心的没想到王服给我银子。他这次给的官交子,大概就是猜测到食盒里的银子太重,我拿着不方便,才换成官交子给我。可五两十两的官交子,一千两也是那么厚一沓好吧,我拿着同样也不方便。再说,我真的不认为我有花银子的地方……等等,我想起来曾经见到过的御街那座金银铺,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不就把银子花出去了嘛。我出神期间小生没有闲着,“你不着,那天晚上可把我吓死了。老黑咯咯咯一个劲的叫,搞得所有的鸡都跟着一起叫,后街那一片和敲锣打鼓一样,鸡叫声震天,捂都捂不住。那个老道带着兵进院的时候,我的魂都快吓没了,老黑、二花吓得全都装死,可惜我不能装死,不然我也装死了。哈哈哈……”什么跟什么啊,我被他说的太简略给搞得一点也不感到可笑,他自己“嘀嘀嘀”笑的不亦乐乎。等他笑完才继续:“承爷救你到府里后,我们再待在后街也没意思了,就跟着都搬到了杨府校场。他家现在也没啥人练武,校场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斗鸡场了。现在承爷自己可以组织斗鸡比赛了,我们全在校场吃住。”
都是些没有技术含量的话,我等不上他东扯西扯这些没用的,问道:“你知不知道傅大人是谁?”
小生点头:“着啊,是个官。”
废话,我也知道是官!还是大官,小官没资格被称为“大人”。小生:“我在府里不能随便走动,怕冲撞了人,他来都是待在前院正房,我没见过他,只听小柱说过他几次。小柱说他的武功可高了,他要是去战场,肯定能拿个侯爵回来。还说你的事前前后后都是他跑的,说……”偷瞄我一眼,红着脸说:“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千万别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晕死,刚摆脱林翰林又来一位傅大人,这具身体真的是桃树,处处开花啊!他似是想起来什么,“呃,你的事官家说了,梁国任何人不能强娶你,除非你自己愿意嫁。所以你不用怕傅大人,他不敢像林翰林一样对你做什么。”
好吧,我终于有了一道防身符,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林翰林最后是怎么纠缠的?”
提起来这个,小生愤慨道:“都说鲍老黑铁面无私,我看根本就是骗人的,林翰林那么坏,他为啥不轧了他!啥也没判,就说你不是反贼之女,然后就完事了。你说说你说说,这是啥铁面无私?要不是你昏睡着,老黑、二花没人管,我都想去告御状告他了。他做事太不公平了,根本对不起鲍青天的称呼。”
我无语,我管他鲍老黑是否铁面无私;是否做事公正,我想要知道林翰林在我逃跑后,怎么报复二爷和善秀的。他们都是有家有舍的,不能因为救我,被林翰林打击报复影响生活。我不清楚小生为什么这样滑轮,猜测大概是跟着二花久了,被传染了吧。以前多机灵地一个人,现在反应迟钝到这种地步。他终于说到正题:“林昌那个狗东西,被撵出梁城任地方官了,以后再不能出坏水害你了。你不着,他真的是一肚子坏水,诬告你是叛贼家的翁主,惹毛了杞王。杞王说他是诬告,官家一生气,就把他赶出梁城了。”
“等等等等等!”
我急忙叫停,小生真的是和二花一样了,这也太简略了!“杞王是谁?”
小生笃定的神态,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我就说你不认识吧,小柱不相信,还问了我几遍,连承爷都问我,‘你怎么认识陈留王、杞王的?’我当然说你不认识了。你刚来梁城,哪里会认识他们啊。”
我忍无可忍,叫:“停!”
手指小生说:“我问你答!杞王是谁?”
“官家和圣人的儿子。”
“好,就这样。杞王为什么反驳林翰林?”
小生摇头,“我不着。”
“换个问法,杞王是不是和林翰林有仇?”
小生不假思索的回答:“应该是,承爷也是这样猜测的。你不认识杞王,只有林翰林得罪过杞王这一条解释了。杞王借着你的事,打击报复林翰林。”
我点头,“这么说,杞王也不是真的要帮我,而是为了他自己。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洗刷了我的罪名,我还是要感谢他的。”
小生想几息,似乎是感觉我的说法对,附和:“嗯。”
简明扼要,真的是和二花如出一辙!我不太关心皇家的事,但之前王服提过陈留王很有钱,现在小生又说他参与了我的事,我就不能不了解一些他的情况了。“陈留王是谁?你刚才说陈留王,怎么还有他的事?”
小生:“陈留王是官家和大圣人的儿子,不,不对,是官家正牌圣人养的官家妾的儿子。官家的大圣人没有儿子,让官家妾的儿子做嗣子。谁知道后来小圣人生了杞王,大官们都说官家有真正的嫡子了,陈留王就不应该再当嗣子了,一直吵吵到现在,官家也没有说还让不让陈留王当嗣子。”
嗣子:有继承权的嫡长子。官家老儿有了真正的嫡长子杞王,陈留王这个官家老儿前媳妇名下的妾生长子,当然就不能当嗣子,只能算为长子了。可他又不能归为庶长子,毕竟被前媳妇正式过继了的,但,想要当嫡长子,却也是难了。这么复杂,我想官家老儿也是头疼吧,怎么处理陈留王都不合适。“这么说,陈留王和杞王是不对付的了。杞王帮了我,陈留王不会是打击了我吧?”
小生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不,陈留王也是帮你的,他还来看过你,给你念经的和尚都是他请的。和尚是兴国寺的惠明仙人,可又名了。”
什么!我瞬间从头冰到脚,一个念头强烈冲击我的认知,“陈留王害我!”
我喃喃自语:“小生,如果不是他请的和尚,或许我早就醒了。”
“啊!”
小生大叫,询问:“咋回事?”
我道:“我也不瞒你了,我的身体根本没病,就是那天晚上喊‘老黑救我’喊得有点累了,之后休息一下就应该是没事的。四夷馆帮我请的大夫都说了,‘药都不用吃,多睡几觉都好了,太累了’。”
小生附和:“是是,老黑也是这样。那晚之后它睡了一个多月,我也不敢跟别人说,城里到处都在找老黑,我生怕他们知道老黑就是老黑。耶,婴宁,‘老黑救我’是你喊得啊!”
我看着呆若木鸡的小生,承认道:“是我喊的,我那晚知道林翰林要强娶我的时候,想逃跑也跑不掉,其他人又没有办法联系,就试着喊‘老黑救我’,看看老黑是不是能听到。”
小生一直呆立,我伸手推了他一把,他才回神。他下意识的抬手想摸我的脸,手到我脸边又止住,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肯定不合适的啊。他的心理我清楚,他是害怕,想要确认我是人是鬼。我当然不是鬼了!我和鬼母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鬼是啥样的。我伸手抓住他的手,“我是人,有温度的,对不对?你不要害怕,我和老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嘛!”
小生机械的点头,好心的告诫我:“婴宁,你以后别再说那天晚上是你喊的‘老黑救我’,会被当成妖怪的。仙人都说了,是妖怪喊的。”
终究还是情谊战胜了仙人,我感激的点头,岔开话题说:“所以说,陈留王请仙人为我念经,是害我,不是为我好。”
小生用力的点头,让我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受伤。“是,婴宁,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和尚念的是〈往生咒〉,是祛除邪魔的,可不就是害你嘛!”
“我原来还以为陈留王是好人,现在你一说,我才知道他有多坏。幸亏是和尚才念了二十一天,要是念三五个月,你的命是不是都没了。”
“还有老黑,和尚念经的时候,我咋说它都不来找你。当时我还奇怪呢,它那么想你,咋不愿意来看你,现在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老黑这是太有灵性了,知道这院有危险,躲的远远的。”
“不过婴宁,你可别以为老黑是怕死才不来看你的,真的不是这回事。那天晚上之后,老黑也昏睡了一个多月,连承爷的斗事它都没能参加,天天昏昏沉沉,要不是它还能吃能屙,我都怀疑它吓出好歹了。”
“哈哈哈,我跟你说,老黑、二花,还有三黑当时装死的时候,把那个老道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以为它仨真的出问题了,让我通知承爷找他要鸡钱,啊哈哈哈!”
小生又恢复了正常状态,完全忽略了我和老黑的怪异之处,也许是友情战胜了恐惧,即使我和老黑是仙人口里的妖怪,他也选择相信我们是人和鸡。我为我遇到这样一位淳朴的人而庆幸!在常人认识里,对鬼的恐惧更甚于妖怪,正所谓妖怪不常有,鬼常存在于他们身边。只要不是鬼,小生都是不害怕的。他经常听的是鬼的故事,并且知道鬼和他们人的模样一样。但对于妖怪的概念却是模糊的,没有具体特指,大概这也是他不怕我和老黑的原因。如果我告诉他我们真是妖怪,估计他会更哈哈大笑,笑问:“哪里有你们这样的妖怪!”
小生问:“婴宁,那个王小郎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他要和杨家结亲?”
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准备嫁给王服,只说:“我去兴国寺卖鸡食,他帮我摆脱常志的纠缠,就这样认识了。我把他妹妹说给善秀做媳妇,他家有钱,可以带过来很多嫁妆,善秀不用那么辛苦挣钱了。”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柱兄弟俩高兴的的跟啥样的,整天说请我喝驴肉汤。还说是自己家铺子,不要钱随便喝。”
我一头毛线,“你可别经常跟着他们去喝。即使是王服他妹妹带过来的铺子,也是做生意的铺子,为的是挣钱,都去喝不给钱,人家还赚啥钱。”
他连连答应:“是是,我着了。婴宁,你以后啥打算?咱不能一直在杨府待着啊。我看你买了婢女,是不是要准备搬出去?”
我无法解释石榴酒儿,敷衍说:“马上过年了,我现在离开,杨府的人肯定不会同意,那就等过了年再离开吧。再说,我也不清楚容国公府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搬过去。”
“从四夷馆发生的那么多事看,让我自己独立出去居住不现实,不知道更会惹多少麻烦,还不如我跟着加永玛住进容国公府。依靠大树好乘凉,我只有跟着他们,才能不受人欺负,有个事还能又人搭把手帮我。”
小生点头,“二花都好久没有入坑斗鸡了,它越来越胖,我都担心它走不动了。”
“承爷举办的斗事都是押注大的,我也不敢动那二百两银子,就没法让二花下坑。就算是我们知道二花下坑必定会赢,别人不信啊,没有押注人家根本不带咱玩。我感觉在这儿二花憋屈死了,还是你赶紧搬出去,我们自己到处去斗鸡自在,想怎么斗就怎么斗。”
我很欣慰,小生还认为他和我是一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