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璐也是个狠人,在决定从此投奔大娘子夫妻后,立马改变自己的心态,十分恭敬的冲大娘子躬身施礼:“大姑奶奶,公是公私是私,我这一礼您先受着,这是公。我一白衣应该给您行礼。”
正规说,他是举人,功名在身不能称“白衣”的。他此时能放下身段,称自己为“白衣”,足表明他的诚意。复立后又道:“现在从私说,您是秦家的大姑奶奶,出嫁的闺女。娘家人不疼惜您还指望谁去疼惜?回娘家必须是贵客,隆重迎接。”
手指一旁还被沈府婆子按压着的秦志母子,“大姑奶奶放心,对于不睁眼冲撞您的秦家不孝子,我必按照秦家家规严惩不待。绝不会让一个老鼠坏一锅汤,玷污秦家清誉,给您和大姑爷添一点麻烦,影响您回娘家的心情。”
回过头,拱下拳,“您家老宅房屋的事我立马去办。若老宅这边一时半刻不顺手腾不出空余院子,我就是把我家院子腾出来,明日一早也会带我全家人迎接您爹娘搬回老宅。绝不耽误四闺女说亲,让于公子的媒人看不起咱秦家。”
见大娘子面孔上浮起的笑容,更坚定的说:“二姑奶奶夫婿赴任的事,您放心,秦家谁敢说个‘不’字,我首先就不愿意他,压根不容他到二女婿面前说三道四。”
他原是想说“二姑爷”的,话到嘴边想到大娘子对二女婿的不满,止住话头改变称呼。绝不能做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事。“若是二女婿不识好歹自己想不明白利弊,不用您出手,我和我兄弟亲自押着他赴任,直到把他扶上正路。”
“扶上正路”!是不是还要替二女婿“办理政务”?那这官是二女婿当还是你当?国公夫人差一点忍不住笑喷出来。她明白十叔祖的心意。只是惊诧从来没发现秦家也有这么“上路”的人。不经她点播,就能把她想要做的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且干净的漂亮!嗯,太称手了,是个人才。要是……现在不行,她要考察考察。秦璐摸不清大娘子的想法,还继续表着他的忠心。“大姑奶奶百忙中回一趟娘家,不容易。除了这几件小事,不如其他的也一并吩咐下来,我好一趟办了,免得影响了大姑奶奶一会儿逛街的心情。”
“我听说东角楼出了几个新菜,据说是南地的……”一拍大腿,懊悔样,“哎呀,看我这脑子笨的,真是笨到南地了。”
“大姑奶奶在南边啥稀罕没见过;啥好吃的没吃过,回自己家了哪还用再吃南地的东西!”
“这样,我领您去老王家的包子铺,吃咱京城的包子去,这才是您最喜欢的。我记得您可是最爱吃这个了,尤其是最爱喝包子里漏出的汤掺上醋。”
好言一句暖三冬,国公夫人的心顷刻被“包子里漏出的汤掺上醋”暖开化,眼眶里涌上晶莹的泪花,不知不觉的溢出……从小连她爹娘都不曾注意到她爱吃的是啥,偏偏从一个几乎从未接触过的远房亲戚口中得知。之前满腔的怒火和不忿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只觉得倒不尽的委屈涌上心头,想要大哭一场。她头偏一旁,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崩溃。纵然是在南地历练了七八年,从小包裹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盔甲,还是被亲人的一句话击溃,使国公夫人霎那间对秦家的怨怼消散于无形。她也不是真的恨秦家,真想要对秦家做什么。她是从小受到太多的不公正待遇,常年累积起来,心中的怨气冲天。其实……其实只要秦家能有人好好的对她说一句暖心的话,她父母能对她表现出来关爱,她哪里还会真的对付秦家,毕竟伤秦家也是伤她自己。对人情世故捻熟的秦璐见此情景也不由跟着心疼了一下,“大妞这是从小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被一句话就感动了!”
大妞虽不是他亲生的,好歹是他秦家的闺女,他做为有闺女的父亲,沙哑声音心疼道:“乖,别难受了,都过去了,以后有啥事有我给你撑着,绝不让你再受委屈。”
“乖,外甥还小,要你照顾,你要学会爱惜自己身体,不能动不动就为了不相干的混人治气,不值当!”
“这门口风大,你又坐这儿半天了,要不你先回去歇一会儿?你也知咱家里的地方小又吵的很,我怕留你再吵到你,惹你心烦,不如你回自己家睡个好觉。”
他想说让他媳妇送送大娘子,又想到大娘子之前提他媳妇做过的事,心想千万别让他媳妇把他刚刚扒到的好事给搅黄了。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媳妇,以后还是少往大娘子面前凑吧。像长辈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哄道:“乖,听话,回去睡一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了,就去看你和小外甥。”
又向沈家婆子们说:“姐姐们赶紧麻利的扶你家夫人回去睡觉。”
“回去后熬上一锅小米汤,等你家夫人睡醒了,把米油盛出来给你家夫人喝。记住米就不用盛了,只要米油,米油养人。”
“再把杞县的酱瓜切成丁,聚仙镇的豆腐干切成片,用香油和咸水泡的杏仁拌了,让你家夫人就着小米汤吃。爽口!”
妥妥的父母交代孩子的口吻。国公夫人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几滴,眼睛眨巴几次也没能忍住。一句话没再说,乖乖顺从十叔祖的安排,被婆子们簇拥着起身离开。好巧不巧,押着庶子去找他狐朋狗友的一行人过来。国公夫人原本消散的火气在看到庶子后又聚集起来,眉头的戾气一点点回拢。随时察言观色的秦璐忙制止说:“妞,听话,上你的车,回去睡觉!”
假装生气提高嗓门:“你出门这么久了,把小外甥一个人丢在家,孩儿见不到娘不知道多想呢,在家早不知道哭成啥了。”
“听话啊,乖!上车上车,赶紧回去!啥人也没有小外甥重要。”
正要炸毛的国公夫人听到十叔祖的话瞬间毛顺了,狠狠的剜一眼庶子,抬脚踩着脚凳上马车。等她在车厢内与恭送她的十叔祖告别,悠悠的说了句:“府里还没有定节度使府判官和秘书郎,十叔祖可愿意屈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