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家的大官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救我,我能在他家活过来,又得到很好的照料,我认为我要对人家感恩戴德。如果不是我真的死透了,我想三衙内和我身边的其他人不会放弃我,哪怕我还有一丝的气息,他们都不会任由我独自离开他们的视线,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不相信人,我身边还有妖,阿油鼠是绝对能够信任的。如果连它都能舍弃我,任由我独自离开,肯定是我是真的死的透透的了。妖对死亡的认知程度要比人敏感的多,它不可能把活着的我视为死的我。若它都认为我死了,那我是真的死了。那么,连妖都认为我死了,这家的大官人又是怎么把我救活了的呢?我从这家人的话语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这家人并不十分信奉佛道,反倒是十分相信各路神仙的本事。诶,她们的相信不能算是信奉,更应该是哪位神仙对他家有用,她们才烧香拜哪位神仙,是十分实惠的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信奉,非常现实。这也就排除了她们会认识有本事仙人的可能性。没有仙人的助力,大官人是怎么认定我没死的呢?莫非大官人本身就是位会法术的仙人?可这也不对啊,我住在容国公府里,非一般人能接触到的,我死后下葬的地点又一定不是乱坟岗。大官人就算是会法术,他又是怎么算到我的死亡时间和下葬时间的?并且能从容不迫的到沈家墓地把我的“尸体”给偷出来,唯一可能就是他是容国公府的官。先不说他。按照梁人的风俗,我已经和三衙内定亲,我死了,我应该埋进沈家墓地。不说这一风俗,就是三衙内对我的感情,他见我死了,也绝不允许我流落在外做游荡亡魂,他即便是拼了命,也会把我安葬在他家的墓地。梁人都有老家,在外做官的人死后都会回老家安葬,叫落叶归根,容国公府也不例外。不说三衙内安葬我的墓地是在京城还是在他沈家老家,都绝不是一位小官能盗的。以容国公的权势,没谁敢打这个主意,甚至容国公府的府官比外人更了解容国公的秉性。胆敢打盗沈家墓的注意,容国公定会以牙还牙,叫盗墓者的祖宗不得安宁,掘墓鞭尸。盗墓是绝祖坟的缺德活,盗墓者的下场是断子绝孙,被世人所唾弃。大官人身为梁人,不会不清楚梁人对盗墓贼的诅咒有多狠。他敢光明正大把我放在他家里,而不是偷偷的藏在乡下或者其他隐蔽的地方,可见他并不害怕什么,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不怕容国公府得知后会找上门来,那我便极有可能不是他从沈家墓地盗出来的。那么,他是从哪里“盗”我的?疑惑困了我很久,且随着日子越来越长,我的疑惑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大官人回来了。我在又一天发呆中,听见院里小娘子喊“爹”的欢快声,“爹你咋回来了?”
大声喊:“奶,我爹回来了!”
小娘子大概有六七岁了,跟她奶奶睡在北屋正房,正房西间住的是这家的儿子。小娘子和她爹的感情估计很深,能从她的话语里听出来她爹回来她很高兴。然,她爹却说:“不用喊恁奶,我回来送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我能体会到此时此刻小娘子听到她爹话后深深的失意。她应该是很希望她爹多陪她一会儿。只听他爹对身边的人说:“赶紧收拾干净了。”
之后直奔我住的屋门。我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砰砰砰乱跳,答案就要揭晓,我突然好害怕。因为我听着大官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我在哪里听到过。不是我的记忆力不好,是这说话声我听到的次数太少了。我断定大官人绝不是我熟悉的人,可又是和我说过话的人,我真想不起来他会是谁。大官人推门而入,带着一股夏日浓浓的热浪和他满身的臭汗味……我真认识,是一位我想也想不到的人——张校尉!曾经想纳我为妾的张校尉。一切都有了答案。难怪女佣说我是她家“新娘”,难怪大娘子说“大官人一直惦记”我,呵,呵呵呵,真的是孽债啊,我终于还是落入了张校尉的手里。一霎那间,我对这家人所有的好感殆尽。我冷冰冰的盯着张校尉,看着他走到窗前,看着他坐下来,坐到床沿上,看着他看我……他聚精会神的看我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否想从我脸上看出来一朵花。他抬手似是想要抚摸我脸的样子,手在距离我一指间停下,“唉!”
叹口气,又不知为何收回去。什么原因?莫非是他良心发现,不该盗我到他家!我非常坚定的认为,我是被张校尉盗来的。若这家的大官人是我不认识的人,我或许会不这样认为,可这家的大官人是张校尉,我不得不这样认为,我绝不是张校尉合法抬回家的。然不管我怎么认为,都不重要了,我已经在张校尉家了。这是事实,我要认命,不能不认命。我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盯着张校尉,哪怕是盯的两眼喷火,也只能盯着,对张校尉来说毫无意义,起不到一点作用,无任何威胁。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官人,西瓜切好了。”
屋门口传来大娘子的询问声,张校尉头都没抬的回:“进来吧。”
张大娘子抱着切开两半的西瓜进来,脸上看不出来一点不悦,笑盈盈的如同做啥非常高兴的事,语气里带着欢喜。“官人,我来喂小娘子吃。”
张校尉眼始终不离开我的脸,人起身屁股调到床头边上的凳子上,把床沿的位置让出来,好让他媳妇方便喂我。这夫妻二人配合的倒也默契,只可惜我一点也没有好感。张大娘子把一半西瓜放在床尾的苇席上,抱着另一半西瓜,用木勺挖了一勺,稳稳的送到我嘴边,看着我囫囵吞咽下去。动作一气呵成,做的是那样的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