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的手在我胳膊内侧停留，之后是呲牙咧嘴的用尽全力又拧又掐，就算是我和本体分离，隔着空气我也能感受到我的胳膊好疼好疼。她似是还嫌不解气，边拧掐边骂：“让你抢我爹！让你抢我爹！”

“乡坷垃来的野女人，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咋不死喽啊！”

“那是我爹给我的瓜，都让你抢着吃了，咋不撑死你啊！”

“拧死你！”

“掐死你都不解恨！让你好吃嘴！吃死你！撑死你！”

伴随着接二连三的诅咒，她的脸上露出超年龄的狰狞，和几岁孩子纯洁阳光的品质完全不搭干，一点也没有我之前对她印象里的善良暖心。貌似是一位受尽委屈的人，终于找到发泄时刻。她的言行完全颠覆了我的认识，我没想到人类的小孩子凶残起来能这么恶毒。小女孩的体力终归是有限的，折腾一阵子后，她自己也累的不行，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气，才算是缓过来。我揪着的心跟着也喘了口气。那个“我”穿着衣服，我看不到感受不到胳膊如今是什么样，不过不用看也能猜到，被她一通掐拧，又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毫不吝啬气力。我的胳膊必定是通红通红，之后定会黑紫一片。疼啊，我的心跟着都是疼的。胳膊内侧和大腿内侧的赘肉稀松，易抓挠，是身体上最最疼的部位，没有其三。小俊上来就直奔胳膊内侧，想必是知道这一点的。胳膊内侧和大腿内侧相比较，她更容易拧掐胳膊内侧，人小手劲小嘛，她挺会选的。掐也掐了骂也骂了，她的毒气出完了，人又恢复到原来那个灵动的小女孩，似仙女般的美丽女孩。如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我真不相信一个小女孩都有两幅面孔。我不禁想，她都不怕她娘或者女佣桂嫂看到她的样子、看到我的伤吗？我怔住……此时是夏天，天气这么热，蝉鸣声天不黑都不停，张大娘子和桂嫂时不时会帮我擦下身子换件衣服，又怎么会看不到我身上的青紫？小俊拧掐我绝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今天仅仅是我看到的一次。那么，也就是说，张大娘子和桂嫂都清楚我身上有伤；也都清楚这伤是谁造成的，她们只是假装不知、假装没看到而已。我的心一点点的变冷，一直冷到打了个哆嗦……我缩了缩脖子。看来，我在张家的日子并没有我之前以为的那么好。我甚至认为，张大娘子之所以对我好，是心怀愧疚。她怕她女儿的所作所为被丈夫发现，继而受到丈夫的惩罚。这种事好说不好听，一个未成人未出嫁的小娘子因为好吃嘴，吃不到而使用恶毒的手段对付她爹的妾，于她的名声没一点好处。所以张大娘子才会那么卖力的撮合张校尉父女感情，好达到不让丈夫处罚女儿的目的。张大娘子也认为女儿小俊的所作所为一经发现，她丈夫决饶不了女儿。不说小妾是丈夫的心头好，单单女儿趁小妾人事不省之际对其又打又骂，万一不慎传扬出去，做实恶毒的名声，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更不要丈夫还会因此厌弃女儿。在梁城，没有娘家的妇人会受到婆家的欺负。她女儿若不被自己的爹喜爱，连带着将来的女婿在这个家里也会不受欢迎，这样的话，她估计现在夜里都会因此做噩梦。没有娘不盼着自己孩子好的，张大娘子也是如此。她无视我的伤而照顾我，除了不让别人发现我胳膊内侧的青紫之外，还有她认为我能听的懂“人话”。她照顾我的日子长，清楚我听得懂人说的话，吃喝拉撒让干啥干啥。若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做到的让尿就尿让拉就拉。解释不通。她想着她对我好点，以弥补小俊对我伤害。我是大人，小俊是小孩，大人怎么会跟小孩计较呢？全忘了按我的相貌，我也不过是十四五的年龄。人啊，都是从自己的立场考虑。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以为我猜对张大娘子对我的好，呵，呵呵，事实上我还是太天真太单纯太没有见识过人类的黑了。小俊的掐拧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事情的开始，让我完全看清了我在张家过的什么日子。只不过是天黑后，又一个人进入了我的房间。这个人是个老太婆，不用说了，是张校尉的娘。张家院子里这个点能自由活动的老妪，只有张校尉的娘，其他没谁。张校尉和桂嫂男人不在家时，张家只剩老弱妇孺，一般是傍晚天不黑门就落锁了，不会像其他人家那样，天黑成啥样呢还去串门不回家呢。这倒不是说其他人家不好，而是梁城有逛夜市的风俗。以前不止一次提过，梁城的宵禁不是天天，是偶尔。夜晚的梁城哪里最热闹？除了酒肆就是码头。酒肆分档次，大酒楼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起的地方，小酒馆必定在店面最便宜的地方，或者干脆就没有店面，直接就是一张桌子几把凳子，找个背风不显眼位置，随随便便支起来个摊位。拿两三个铜板孝敬管理街道的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不管不问，除非是你家生意太好了，吃客多的堵塞了街道，否则没谁会管你。大家都不容易嘛。这种地摊薄利多销，一般设在流动人口最多的码头。码头灯火通明，日夜不停歇，地摊的生意可以从天刚黑做到天发白。吃食物美价廉，且又是在最热闹的地方，去不起大酒楼的人自然是首选码头的夜市。人多聚人气，渐渐的，不管是有钱的没钱的，越聚越多。像王家在州桥开的胡辣汤铺，属于中档饭铺，日夜不停的开，图的就是州桥是梁城最大的码头，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