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姑姑的拔针速度比刘婆子快多了,一根针一个血窟窿,我后背臀部皮肤拔出七根针后惨不忍睹。虽不至血流成河,按照梁城女子们能见识的人体惨烈程度,我的出血状况绝不亚于她们见识过的妇人生孩子。昨夜拔针拔到大半夜,今日又是快到黎明了,子夜过后的黎明就算是又一天了,这又一天是大年三十。大年三十了啊,我在梁城过了四个年,今年是最惨里面最惨的一年。我吃着山珍海味却不知道啥滋味;穿着绫罗绸缎没有一点美感;住的更不用说,享受梁国头一份玻璃做的大天窗,白天黑夜尽收眼底。这种待遇绝非常人能享受到的,我偏偏受着扎心之苦刺肤之痛,我是享福呢还是受罪啊。在众人都去休息,小玉小雨把被窝暖的热乎乎之后,我怎么也睡不着,大脑里跟转走马灯一样。先是设想了三衙内大年三十会做什么。我只在容国公府过过一个年,偏偏又昏沉沉的天天嗜睡,如今去回忆,一时半会想象不出来他当时都做了什么,不过印象里他当时很忙,过年那几天貌似没有陪我。如果今年也很忙的话,他应该没空想我了吧?突然感觉心揪着的疼,强迫自己不再想了。不过我想起来另一件事,我记得去年我是被府医判定“怀孕”了的,后来我到底是怀孕了吗?我在张家的情景肯定是没怀孕的。我想等明天问问医婆,让她给我号号脉,看我有无怀孕过。全没想过医婆医姑都是疡科大夫,不熟悉妇科的。黎明前的黑暗,夜深人静,屋内屋外包括院内都没有一点声响,我不明白我突然为啥不困了。诧异间,我查觉出来我浑身有点不舒服……这感觉好新奇。自从我在张家醒过来,我是和我所谓的本体没有任何瓜葛了的。俄,不对,我是除了离不开“她”三尺远,其他彼此无联系。突然间我能感觉出来本体的感受了,能不惊喜嘛。然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本体像是在憋着劲努力在做一件事,我偏察觉不出来“她”在做什么事,只能安心静待。可我怎能安心!如今我离不开本体,本体又不受我的控制,我不能说话不能叫喊其他人,我想坐起来用唯一我能指挥的眼去查看,也是不可能。我安静不下来,我想发飙。正在烦躁,陡然间,我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如同万箭穿身,扎的我不能不精神。疼的感觉只有疼,再无其他。我周身的力量全都驶向一个方位,疼痛带来的疼痛感使我颤抖,我忍不住大喊一声:“啊!”
发泄我的疼痛情绪。随着这一声,我也疼到极点,昏了过去。这一昏时间比较长,我能感觉出来,我一次又一次被疼醒,还不待我努力睁开眼,疼痛感继续袭来,使我不得不先大喊一声“啊”。之后,再继续疼昏过去。周而复始,我已经不清楚自己被多少次疼醒,又是多少次疼昏过去。我如同在炼狱之中锻炼,一次的疼醒昏迷是一次的锤打,再一次的疼醒昏迷是又一次的锻打,我的身心在这一次次的锻打中修炼,直到我再感觉不到疼痛,不会再疼痛中昏迷,铸成了钢筋铁骨。这一刻我身心俱疲,我完全是被动的接受这种磨难,一切非我所愿。我很累,心累身体也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到自然醒,不再有疼痛感。想到做到,这一觉我感觉睡的特别安稳,疼痛感渐渐消失了,我的身体轻松很多,像是褪掉了束缚住我手脚的一层皮,以后可以尽情的施展拳脚。我貌似获得了新生。这感觉很强烈,强烈的我一刻都等不及,想要起身验证验证,我努力啊努力,努力睁眼去实现我的愿望。我就这样醒了。然,我睁不开眼,这次我是只能听声音。首先是刘婆子的声音:“这儿,这儿。你按的轻一点,别把翁主弄疼了。”
非常的清晰,如同在我耳畔响起。呵呵,事实上也就在我身边说的。她貌似在指挥小丫头们做事……不对,是给我按摩,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不止一双小手在我身上划拉,挠痒痒般游走。这样说是那些小手划拉的实在不解痒,我能感觉到她们手指触摸下身体皮肤上的痒。她们不是“夸夸夸”的抓挠替我解痒,而是不疼不痒的在摩擦,凭空再给我添点痒。她们哪里是按摩,这样的按摩我是越磨越痒,我恨不得伸出手自己去抓挠,“夸夸夸”几下,要多解痒多解痒。可我试了试,我不仅睁不开眼,我还仍然指挥不了手脚。大概是怕我疼,刘婆子不厌其烦的叨叨:“慢点慢点再慢点,快了翁主会疼的。我说过多少次了,千万要当心,你们就是记不住,还要我不停的提醒。”
“我可跟你们说,翁主喊‘疼’要是正好让衙内听到了,我可保不住你们。别怪我没先告诉你们,玉瑾就是这样被撵走的。”
玉瑾不在这儿了吗?我这一觉是不是又睡了几个月?那我身上的缝衣针都拔出来了吗?是不是我之前每次感觉的疼痛,都是在拔针?没谁给我解答,我也问不出来,我张不开嘴,我只能听。“你们想想你们谁能比玉瑾的后台硬?玉瑾她姑可是冷夫人。在王府里,谁不给冷夫人面子,就是衙内见到冷夫人都给三分面子,就这样玉瑾按摩时翁主感觉疼喊出来,衙内还是生气的把她撵走了。你们想想,你们谁还能强过她?”
冷夫人?陈留王府的冷夫人?不会吧。我的心咯噔一下。陈留王和曹国舅是外甥和舅舅的关系,两府里的下人有联姻实属正常。刘婆子不是说了嘛,冷夫人是玉瑾的姑姑,玉瑾一家在国舅府做事,冷夫人一家在陈留王府做事,就像我把柿子嫁给天波杨府的小柱那样。我的心放下来一半,另一半凭感觉放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