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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哲学的问题,我不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思考过,他们或者思想迸发成为圣哲,或者依旧庸庸碌碌沦为凡俗,当我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子却如同一块被浆洗了许多遍的白布,僵硬而且空白。 我是谁?它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不需要那么多形而上的思考,我只需要回答简单的姓名、住址,最多不过再说说亲友以及工作情况,但是我说不出,我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我想我现在大致是遇到了这么一个俗套的傻里傻气的状况——失忆了。 于是,当眼前这个男人问出“你知道自己是谁吧?”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茫然了。
说茫然,是因为正常情况下,此刻我应该努力思考“我是谁?”这个核心问题,但是脑中那块浆洗了多遍的白布似乎有种异常的魔力,它能让所有触及它的思路立刻僵化生硬起来,延伸成一体的白布,于是这些思绪也聪明而且机巧地绕过它,飞散到其他地方,任我如何拉拽就是不肯触及。
所以,在我看似正努力思考“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思绪却诡异的不由自主的飞散出去,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就连不久前还折磨的我痛不欲生的疼痛这会儿也突然陌生的游离在我身体之外,让一切都感觉的不太真实起来。 很难准确的描述这是一种什么状态,整个人沉沉的,却又感觉飘飘的,思绪是纷散的,却又是清晰的。 比如,我的大脑刚才就清楚无误地数了一下天花板上用来吊挂灯罩的环状金属挂绳一共有16节。不,经过大脑再次梳理确认,悬挂灯罩的挂绳一共有三根,其中有两根是16节,最外侧的一根是17节。那根挂绳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关节有些扭曲,导致虽然那根挂绳多用了一个金属环,但依然比其他两根稍短,使得灯罩整体悬挂得略微有点倾斜。进而,这一部分思绪正在自行进行深度思考——导致这一状况的发生究竟因为安装工人的疏忽大意还是某种恶趣味而引发的故意。 又有一部分思绪越过灯罩,延伸到墙角,那里的墙面上有一处不知道是返潮还是渗水留下的阴影,虽然墙面应该是不久前重新粉刷过的,但那处阴影却依然顽强地渗透出些许痕迹,再配合因为粉刷工艺不到位墙面产生的不规则的皲裂纹路,勾勒处一副奇妙的画卷。仔细看,彷佛是某个中世纪传说的插图,一张有些邪恶的脸庞正隐藏在墙角的叶幔下,目光咄咄地凝视着什么,忽而有阵风吹动窗帘,光影变幻下,那幅插图更加生动起来,脸庞在游移、目光在逡巡,他看过来了,看过来啦!他在看哪里? 思绪跟随着目光所及看见微风吹得窗帘在晃动,窗帘上光影斑驳,没来由的,脑中突然响起一段旋律——“风儿你在轻轻的吹, 吹得那满园的花瓣儿醉。 风儿你要轻轻的吹, 莫要吹落了我的红蔷薇。 春天的花是颗小蓓蕾, 夏季里艳红的更娇媚, 秋天它花瓣儿处处飞, 冬季里心碎是为了谁。”不知道窗外现在是不是满园花瓣,这种旋律意境下,应该是一位衣袂飘飘的时光美人,正俏立在拉开窗帘的窗畔向外凝思,任由夕阳在身上洒满金色的光华。可惜,此刻窗帘是拉拢的,窗畔也没有时光沉淀下的美女。屋子里倒是有一位姑娘,正站在男医生身侧,只不过戴着口罩看不出容貌,看似年纪不是很大,但看不见容貌总归还是很有些遗憾,而且身上有些刻板守旧的护士服也严重不符合衣袂飘飘的形象,罢了罢了。 噢,对了,之前那个眼睛明亮鼻翼精巧的小姑娘就不错,同样款式的护士服,那个小姑娘就穿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过因为当时意识不是很清楚,现在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小姑娘的相貌有些模糊,漂亮是足够漂亮,只是不够清晰,应该是还有些稚嫩,缺乏时光的印记。是了,印象中还有一副精致优美的耳廓。是么? 随着这一部分思绪的思考,我的目光也在屋里这个女护士身上游移不定,其实倒也不是刻意在看她,更是想从她身上联想出更多之前的那个小护士的相貌。不过,这个女护士看着我眼神怎么会有些畏惧,而且身体还向后缩了缩。 随着一声轻咳,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眼前的男医生身上,从他的看我的目光里,我看到了自己眼神的迷茫,不过我知道他并不明白我的迷茫更主要其实不是失忆想不起自己是谁,而是有种奇诡的东西阻隔着我的思考。 男医生侧头看了一眼已经把大半个身体隐藏到他身后的那个女护士,转过头再看我的时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我还是从他些微下垂的嘴角读出了一些鄙夷。 巧了,正好我也没来由的有些讨厌他。 人的感觉很奇妙,有的人从第一眼见到就会喜欢欣赏,甚至一见如故,有的人则相反,初一见面就会反感厌恶。这个男医生恰巧属于后者,要不怎么他问出“你知道自己是谁吧?”
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内心因为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而导致思绪飘移。是了,这不仅仅是我因为失忆而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更是我抗拒向这个人回答问题。
我讨厌他,他得不到我的答案,他鄙夷我——虽然他鄙夷我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误解了我看那个护士的眼神,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总之这样的结果并不坏。 男医生合上手里的夹子,用一种程序化的伪善的语气说道:“没有关系,在一些案例中,的确会有一些人因为意外事故而导致短暂失忆,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记忆。你的身体现在恢复的很好,不过还是要多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姓魏。”我喉头咕噜的“嗯”了一声。本来我是有些想要些止疼的药物的,毕竟想一想之前几次疼痛不免心有余悸,但是看着他已经收手要走,不再想搭理我的样子,我更加不会提出什么要求。 男医生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开房间,那个女护士一路小跑紧跟在后面,这样的场景看上去颇有些滑稽的效果。 我一个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任由思绪纷飞,虽然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过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我应该是经历了一场事故,似乎还有点严重,身体动了手术,至于都伤到那些地方、伤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不过按照身上缠满的绷带以及脖子上、胳膊上和腿上戴着护具来看,应该也不会太轻。但是没有接呼吸机,而且之前戴着着吸氧用的面罩也取掉了,再结合那个姓魏的男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也就是说眼下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那就没有好担心的了,剩下的就真的只有好好休息,继续恢复身体,也顺便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现在能掌握到的,也就这些情况,其实我对刚才那个女护士并无恶感,如果她在,我倒是可以再询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间,但是她跟着那个魏医生跑了,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回来,我也就打消了问她的念头。还不如留着这些问题问之前那个面容精致的小护士,想想这个倒是有些期待起来。 时间一点点经过,我看着窗帘上残留的光线一点点消失,那个面容精致的小护士没有出现,戴口罩不知道长相的女护士也没有出现。周围安静的出奇,我似乎已经被置身于世界遗忘的角落。 我漫无目的的想,漫无目的的看,看看灯、灯罩、挂绳,看看墙角、阴影、裂纹,看看窗帘,看看输液架,看看病床,看看身上盖的被子,看看举起的右手臂,看看不太能举起戴着护具的左手臂,看看旁边空空的病床…… 似乎过了很久,终于有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一个没见过的穿着护士服面容平庸的中年女人,她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要关灯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按呼叫铃。”
说着抬手指了一下病床的床头。
我努力扭了一下头,看见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有个黑色塑料基座,中间有个红色的按钮,于是点点头回答:“好。”中年女护士伸手拉了一下门口的拉绳,天花板上的灯“啪”的一下黑了下来,周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门外的光。 中年女护士转身关上门,随着脚步声远离,门缝外的光线也依次暗淡下来。 终于,世界又重归黝黑的安静。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只是觉得自己已然睡了那么久,这会虽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意识还很清醒,只怕一时间会难以入眠,但是没想到睡意会来的那么快,似乎还没想什么,就已经被沉沉的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