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夭夭虽然没说要诊金,但今天她出手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也等于救了他身家性命,他当然感恩。
林夭夭想想,还是收下银票,说了几句祝他生意兴隆的吉利话。
这可把掌柜高兴得不行。
今日药王之女行医救人的事,那么多人看见,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药铺的生意自然不会差。
林夭夭这次不仅救了他们,还帮他们立了个活字招牌。
他们赚大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刚才给她的银票有些少。
正要再说什么,就看见黎温从里面出来。
他脸色不佳。
掌柜的也不敢抢在太子前面,就只有将药箱交到林双手里,自己灰溜溜地走了。
“孤有话跟你说。”黎温也不看旁人,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林夭夭表示冷淡,“那你说啊。”
她也没有要另外找个地方的意思。
反正黎温给她说那些话,从来没什么营养,她觉得没有避人耳目的必要。
黎温见她眼神冷淡,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的是林夭夭吗?”
这话问出来,空气都有短暂的凝滞。
林夭夭本来还是种百无聊赖的态度,听到这个问题,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眼眸深邃,此刻似有波涛汹涌。
“殿下在说什么呢。”她语气依旧平静没有波澜,“我不是林夭夭,那该是谁?”
“孤也不知道,但孤觉得,你不是她。”
因为除了声音容貌之外,眼前这个人,跟他记忆中的人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无论是性格,脾气,还是那双咄咄逼人,充满攻击性的眼睛,他都从未见过。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恍惚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他曾经听过一些山野精怪的传闻。
现在,他不禁想,是不是有哪个山野精怪杀了原本的林夭夭,占了她的身子,所以才变成现在这陌生的模样。
“殿下是觉得,不顺着你,惯着你,无条件地什么都依你,就不是‘林夭夭’了,是吗?”她看着他,半晌发出一声轻笑,“那我的确不是。”
“你——”
“殿下,你还记得这双手吗,刚才你看到的时候,只顾骂我不知廉耻,但你可曾想过,这双瘦若柴骨的手臂,就是因为当初你一句‘喜欢纤细的女子’。”
那手臂纤细白皙,隐隐能看到皮肤下交错的血管。
“你可知道,每日只吃一顿饭是什么滋味?林暖儿和林曦儿吃着山珍海味,鱼翅燕窝,我却只能喝清粥,吃青菜,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我希望殿下看到的,是你喜欢的样子,可殿下做了什么呢?”
原主曾经亲耳听到他与人说笑,说那林家的长女是个蠢货,又瘦又丑,看着都恶心。
黎温原本早已记不起这些。
现在听她说起,也浑身一震。
“我……”
他似乎是说过类似的话。
那次有人问他是否会依照婚约娶林夭夭,他心高气傲,不愿让人嘲笑他要被迫娶一个丑女,所以竭尽全力贬低她,与她撇清关系。
可现在,他看着那双眼睛,无比心虚。
她眼睛清澈,盈盈透着光,仿佛一面明镜,照进他心里的卑劣,也清楚照出他脸上的慌张。
他感觉心口被揪紧。
疼得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我曾以十成真心待殿下,身赴万劫亦不悔,可殿下并不在乎这些,你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以前种种,都是我痴心妄想,现在,我不想了。”林夭夭并不在意他说什么。
她只是将袖子放下。
她以前也看不起原主,觉得她作践自己,愚蠢可笑。
可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倾尽所有,是勇敢,也是执着。
她爱他到生命最后一刻,舍弃一切,至死不渝。
这样的爱应该被尊重,而不该被贬低。
不值得的是黎温。
而她并不是愚蠢。
现在,她要为她正名。
“你什么意思?”
“这桩婚约,对殿下来说只是负担,留给我的也都是痛苦,既然如此,不如将婚约作废。”
林夭夭以前希望用婚约来牵制林家,牵制林笙。
但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将原主的真心作为筹码,肆意践踏她的深情。
这跟黎温那样的混账有什么区别。
既然占了这个身子,她就要告诉天下人,林夭夭不是个草包!
没有黎温,没有那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她一样能活得好,而且更好!
名扬四海,冠绝天下!
“从此以后,你我天涯陌路,再不相干。”
“你敢!婚约一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一人说不要就能不要的?!”黎温很愤怒,也很慌张。
“这是自然,所以我过几天会请旨进宫一趟,与皇后娘娘说明此事,是我执意退婚,与皇家没有任何关系,娘娘也并未食言,只是我,不想嫁给你罢了。”
林夭夭说完,又朝旁边的林双招手。
小丫头虽然已经被她的话震惊得不行,但还是下意识上前两步,听候她的吩咐。
不过林夭夭这次什么都没说,只打开药箱,快速抓好一副药,用牛皮纸袋包好,递到黎温面前。
黎温人都要气炸了。
面对这忽然递过来的药包,却是一愣,“这是什么?”
“给殿下的。”
“……你知道我最近身体不适?”
他最近太累,总是头疼。
这事虽然没有传出去,但以她平时偷偷打探他消息的样子,必定也知道了。
想到她嘴硬心软,还是顾及到自己身体,他那肆意的怒火又仿佛被浇上一桶冷水,瞬间只留几缕青烟。
“孤知道自己之前有很多做得不恰当的地方,以后也会注意,但退婚一事事关重大,不可儿戏,以后也不可再提。”他动作僵硬地接过药包,但脸上表情缓和许多。
“不,我的意思是,失去我注定会让你懊悔不已,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我可以卖你一包安眠的,以后夜里辗转反侧,难免入眠的时候,就熬一碗来喝。这也不贵,就卖你十金吧。”
林夭夭说完,素白的手掌摊开,准备收钱。
黎温本来缓和的脸色,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
他胸口起伏,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林、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