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夭夭说完，继续埋头剥莲子。
这是最后一茬莲子，虽然有些老了，但口感还是清甜。
她剥出来，自己慢慢吃。
旁边的人看到她这小气的模样，笑而不语。
乌篷船晃晃悠悠，没人去管，就任它自己在水上晃荡着。
冰凉的水从她足下掠过。
白玉的足，带着一股透心的冰凉。
林夭夭冷静了些。
其实瞥开这人的变态属性不说，这里的风景还真是好，空气也不错，比起林家那乌烟瘴气的环境，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晚点回去也没什么。
吃完莲子，她突发奇想，干脆用明行刚才手贱弄下来的那些荷叶，给自己做了个遮阳的帽子，搭在头上。
旁边的人也没再欺负她，反倒是像睡着了似的，格外安静。
林夭夭看他一眼。
他脸上总是戴着面具，让人看不到容貌，但只看那鼻尖下的唇颌，也能猜到他相貌必定不俗。
之前也听路承说过，但凡是看过他容貌的，都已经死了。
而林夭夭，也已经在死亡的边缘线上反复横跳过无数次。
现在有个作大死的机会摆在她面前。
她可以有两个选择。
一是个揭开那面具，另一个，则是用他当初给她的匕首，直接将他捅死，永绝后患。
这两个选择看起来都格外具有诱惑力。
反正他已经睡熟了。
林夭夭想了想，拿起身旁的荷叶，盖在他脸上。
荷叶落下的同时，那个原本应该已经睡熟的人，忽然发出声轻笑。
他道：“我还以为，你会趁我睡着，直接杀了我。”
“你也知道你很欠揍啊。”林夭夭冷笑。
早知道这种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根本不会真睡死过去。
要她敢动手，先死的一定是她。
“你是个聪明人。”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
这是实话。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无用功，那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只不过现在知道答案，觉得没必要去冒险罢了。
她继续踢着水。
乌篷船因为一边受力，开始晃荡。
那水光折射着阳光的色彩，在荷塘中耀出光芒。
林夭夭的裙子本来就破了个大口子，现在倒是方便了她，直接把裙子捞到膝盖上，可以将整个小腿都浸进去。
说起来，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这么放松警惕。
因为知道身边这个人武功高强。
就算他平时变态又卑鄙，但他用的都是阳谋，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总比整日需要防备的阴险手段要好得多。
有那么个瞬间，林夭夭都不清楚是不是被他给折磨得心理变态了，居然会觉得他这种行为有种小人的坦荡。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笑。
但笑到一半，她又笑不出了。
下腹忽然传来钝痛。
她眉头紧拧。
但旁边人似乎还没察觉，依旧安静躺着。
跟死了一样。
林夭夭捂着肚子，准备站起来，但还没等她收回脚，那阵绞痛再次袭来，瞬间，让她额头上布满冷汗。
“唔……”她忍不住低呼。
这时，旁边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将头上的荷叶拿下来，看向旁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少女。
“怎么？”他觉得奇怪，“莲子吃多了，闹肚子了？”
“……”
这人能不能说点人话？
林夭夭真想一脚踹死他，但又没有力气。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偏差，又道：“莫非是中毒？”
但这话说出来，他又觉得不可能。
顾氏在撒手人寰之前，已经把女儿做成了一个药人，真正的百毒不侵，谁中毒，她都不可能中毒。
也正是这样，他才会遇见她。
“别耍花招。”
他开始以为她又有什么花花肠子要搞。
但现在的林夭夭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吵架了。
“你……能不能做个人？我……唔！”她现在疼得话都说不连贯。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头上的冷汗就已经在开始往下滴落，在这种酷暑的天气，也仿佛冷得发抖。
明行多看她几眼，这才坐起来，道：“怎么了？”
“疼——”
林夭夭也是无语。
这货真没眼力，明明她都已经疼成这样，他不赶紧想个办法，居然还一直问她怎么。
她要是真说得出来，还需要像只虾子一样，疼得缩起来？
“有没有，休息的地方？”林夭夭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其实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到这个傻叉在自己面前晃悠。
但现在情况特殊。
她疼得站都站不起来，更不可能撑着篙子，回到一开始的地方，然后再坐个马车回到京城。
明行看她这样，终于明白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你、你会撑船吗？我可能……”
“闭嘴。”
他不让她说话，然后手上运劲，按住船舷。
乌篷船无风而动，朝荷塘深处去。
林夭夭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像一尾煮熟的虾子似的，将自己盘缩着。
意识模糊中，她看到个小屋。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处中央水榭。
那水榭精致，占地宽广，门口还有个巨大的木台，一看就是大手笔。
要是以前，林夭夭怎么也要夸赞两句，或者酸他两下。
但现在她实在没这个力气。
船靠岸，她被人抱进屋。
这里虽然精致，但并没有服侍的下人。
明行将林夭夭放下，就看见她那被撕开的裙角下，隐约有一滩洇开的红，浅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来癸水了。”林夭夭痛过了第一轮，总算缓过来些，能继续开口说话。
面前的人明显一顿。
林夭夭知道他忌讳这些。
这些封建糟粕，哪怕是在她那个时代，也有人避之不及，她现在也没心思跟他纠结这些，只想快点把人赶出去。
“你出去，我自己处理。”
她让他走。
但面前的人像入定似的，半点要挪地的意思都没有。
林夭夭肚子又开始疼。
她无法，只能先躺下去，想等这一阵痛过之后。再去处理。
好在身后的呆瓜愣了半天，最后终于想通，转身出去。
门扉关上。
林夭夭心里松口气。
但还没等她把这口气吐完，那门又打开。
风灌进来。
林夭夭怒了。
“你有完没完，帮不上忙就算了，别添乱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