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贺兰临漳又来了,而且是光明正大从洛府大门进来的。
见洛夕瑶没有看书而是在作画,他有些意外,“不问问我是如何进来的?”
洛夕瑶瞥了他一眼,“不是从大门进就是翻墙进,七哥应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
“莫非九娘有?”
“我若有,你还敢娶吗?”
贺兰临漳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住,二人交叠的影子落在画纸上,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氛围,“有何不敢?”
被他气息弄得耳朵有些痒,洛夕瑶撩了下鬓发,“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描补?”
看到他画的线条,贺兰临漳一惊,这是……
“是平城内外的舆图。”洛夕瑶道,她日日出府可不是为了闲逛,而是要将平城分布完整记录下来。
这张图不一般,上面可不仅仅是平城坊市分布,而是小到店铺内容,大到山脉河流都有。
贺兰临漳忽然想到她让他寻人时交到他手中的那幅画。
因为她不确定的条件太多,长相、身高、走路特征……全都是可能这样又可能那样,所以他看了一眼图之后,就将人像图交给了白水。
太大意了。
贺兰临漳仔细回想那幅画,上面的男子面相普通,只有一双眼眸让人印象深刻,那双眼眸温柔又严厉,可以想象出画画之人对那人的期许和崇敬。
只不过画像画得太详细,眉毛的高低,脸上的痣,甚至手上的伤疤都画得一清二楚。
如今想来,她能将不确定的人画得那样详细,可见观察力之强大。
洛夕瑶不擅长画人,她真正擅长画的……是舆图啊!
“无需描补,已是十分详尽。”贺兰临漳赞叹道,“九娘大才,为兄佩服。”
洛夕瑶用帕子在画上轻轻压了一下,并未沾上墨迹,她随手把画一卷丢到他怀里,“送你了。”
“无功不受禄。”说是这样说,可贺兰临漳紧抱着画卷的手可没这个意思。
洛夕瑶画了一天,这会儿坐下才觉得脖子不舒服,她刚晃动脖子,木香就知情识趣地站在她身后帮她轻轻按压起来。
王嬷嬷甚至还端了茶进来。
全程她们都没有多看贺兰临漳一眼,就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主仆三人都很有意思。
贺兰临漳不客气地坐到洛夕瑶身侧,“离开平城前,九娘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在平城行动虽受制约,到底还是有些得用的人手的。”
洛府虽敲打过下人,可贺兰临漳依然知道二房的鸡飞狗跳,而且知之甚详。
都说洛府九姑娘木讷少言,是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性子,可从圣旨进洛府之后,洛夕瑶的种种变化就像换了个人。
贺兰临漳一直让人盯着洛府,自知道洛夕瑶还是那个洛夕瑶,没有人在他眼皮子弟狸猫换太子,可她怎么就这样能装呢?真是让他好奇得想再多看看她。
“七哥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洛夕瑶淡淡道,“进京之后,我应该就随你回漠北了,平城洛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父亲的一些旧物和母亲的陪嫁我都要带走,这些东西不好一路随行,就麻烦七哥暂时帮我保管。”
“是今夜还是明日?”
“越快越好。”
贺兰临漳来一趟,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又要帮她安排运送的事情,他啧啧两声,“九娘回头得好好答谢我一番才成。”
“拿来。”洛夕瑶抓住他怀里的画卷。
“玩笑玩笑。”贺兰临漳紧抱着不放手,“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九娘可以让人将东西都放在院子里,再安排一个守门的,免得我安排人过来扰了九娘歇息。”
这厢洛夕瑶安排人把箱笼堆满了院子,那边二奶奶还和五娘抱头痛哭。
“母亲,一定是九娘那个贱人害我们!”洛五娘恨恨地道。
“那又如何?”二奶奶带着帷帽,即使在最疼爱的女儿面前,她也不想露出卤蛋一样的头。为母则刚,她就算再愤恨悲痛,也要安抚好女儿,免得女儿冲动误事,“五娘,你想想七娘,她姨娘和奶嬷嬷都死了,她也容颜尽毁,同她比起来,我们母女二人已算幸运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洛夕瑶这个贱人再张狂还能张狂到何时?
她就要上京了。
二奶奶苏氏回苏府可不只是为了借银子堵三房陪嫁的窟窿,她还送去了一个消息。
洛夕瑶手下有能人!
这岂不是说……她同苏嘉言的伤有关?
洛府同苏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看京城势力,洛府还要仰仗苏府,如何会在这个号时候让苏嘉言受重伤?
可洛夕瑶不一样。
洛夕瑶因为要和亲漠北,她疯了!
苏嘉言在京城找太医治伤,苏大奶奶也是跟去了的!苏大奶奶余氏可是大家出身,二奶奶不信她会放过洛夕瑶。
“女儿只是受惊,可父亲母亲呢?”洛五娘到底没忍心摘掉母亲的帷帽,可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就算有帷帽,也是掩耳盗铃啊!“女儿是心疼母亲啊!”
二奶奶想吗?她也迫不及待地想弄死洛夕瑶。
可她不能,也不敢。
“母亲知道你是好的!好了,你一天食水未进,身体如何受得了?”二奶奶拍了拍女儿的背,让人端参汤过来,“先用汤补补,待胃口开了,再吃些容易克化的东西。”
“母亲也吃。”洛五娘给二奶奶也舀了一勺。
母女二人正互相安慰,就听有人道:“二老爷来了。”
洛五娘还好,二奶奶却是站了起来,“老爷,可是九娘又出幺蛾子了?”
二老爷木然的脸藏在帷帽之后,“盘点之后,说是有几套瓷器坏了,母亲让你开库房补给她。九娘的丫头木香就在外面等着,你快些吧!”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管鬼剃头同九娘有没有关系,二老爷都决定对这个侄女儿敬而远之。
洛夕瑶实在是……厄运之源啊!
“什么?”二奶奶又急又怒,“瓷器坏了?茶盅是瓷器,花瓶也是瓷器,这能一样吗?再说搬回去的时候不说,这都夜了才开口,谁知道是什么人弄坏的……”
“那你去同木香说吧!”二老爷没吵得头疼,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