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珹见小橘子阴阳怪气的叫自己“珹儿”,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难不成,她是准备忽略前面的“珹”字,只为叫他“儿”? 占个嘴上的便宜,有甚意思? 幼稚! 涂橘还不知道小和尚早已咂过味来。 她的心里有三分庆幸,三分得意,还有四分的小窃喜。 幼白的小手拉着骨节分明的大手,沿着曲折小路往台城巷子里走。 嵇珹盯着二人紧牵着的手,道“小东西,今个儿玩的挺高兴,昂?”
“那些人皆是禄蠹,不足挂齿噢!”
闻言,她扭过小脑袋,一脸懵懂的望着他。 嵇珹被小橘子的干脆,明显取悦,道“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了,懂?”
“知道了!”
涂橘心知风浪过去,忙脆生生的答道。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以夫为天,哪怕她心里做不到,但面上也要过得去。 毕竟,总要熬到小和尚剃度,她才好坐拥富贵荣华。 他们刚走到巷子里,准备进门,就见巷口处,冲出马队。 “哒哒哒!”
铁蹄急踏。 那些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寻常袄裤,但腰上却挂着绣春刀。 “这是锦衣卫乔装的……他们怎么会来海津镇?”
涂橘低声问道。 她身为罪臣之女,就像小偷惧怕捕快,忙拉着小和尚往院子里进。 关门后,回头等了一会,马蹄声远去,也未见异常,才放下心来。 嵇珹目光四掠,见院子还在归置,但寝室已经收拾利索,便移步进屋,给小橘子解惑。 “刚刚师傅说今上已腻了豹房,偷跑出紫禁城,在京畿一带体查民情,由谈瑾等人陪同。”
“那么说今上来了海津镇?”
涂橘一怔,忽然想到了寿寿,那个自称大腚会佛的神经。 嵇珹微微摇头,道“无人知晓今上所在何处。”
“咋个意思……九五之尊丢了?”
涂橘越发感觉那个寿寿,貌似挺附和神经帝王的气质。 可问题是寿寿是如何坠入冰湖的? 暗杀? 自虐? 找抽? 戏水? 亦或是寻死? 嵇珹很好心的给她解惑,道“谈瑾心知今上贪玩,可京畿一带不像京城,都被他梳理干净,这里有无数的穷苦百姓,都快被贪官污吏给榨干了。 这般,谈瑾白日忙着陪今上体验民情,晚上就四处驱赶那些食不果腹的贫寒百姓。 一时间,忙的是马不停蹄。 于是,今上得个空便又甩下暗卫,径自出游了。”
涂橘往他身边挪近了些,白皙的脸颊冻得有些微红,好似涂抹了上等胭脂。 她双瞳剪水亮晶晶地,贼兮兮的问道“咱师傅什么身份,这种机密也能探知?”
“娘子胆子太小,怕说了吓着你。”
嵇珹英眉微挑。 他可记得小橘子喊自己“儿”的时候,那个沾沾自喜,好似偷得灯油的小硕鼠。 嵇珹将能说的讲完,就开始收拾箱笼里的书册。 课业不能荒废,这是将来的立身之本。 涂橘暗暗的翻了个白眼给他。 这般吊人胃口,好意思吗? 不过,见他这般用功,便也给帮着打下手。 小和尚的藏书丰富,书柜摆了三个箱笼的书册后,就已经放不下了,只能放在书架上。 她颠颠地找来一块三尺见方的小花布,挂在书架的上面,如此不仅可以遮些尘土,还能方便查阅。 这个年头的书册十分贵重,甚至能用来传家,可不能糟蹋了…… 城东,公议胡同,这里是谈瑾的临时住所,刚刚搬过来的。 谈氏得到一手消息,连生气都顾不上了,忙带着女儿嵇珊过来拜访。 嵇珊也重新梳妆,身披大红色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端的是清水出芙蓉。 “吁……”马车停下。 车夫上前叫门,说明了身份,又给了厚重的打赏。 看门的小厮,这才给往里一层层的通禀。 别院建造的极为奢华,瓦作大式灰色筒瓦屋面,绿琉璃券边,汉白玉栏杆,脊上飞檐走兽。 “废物!”
谈瑾坐在主位上,对着下面一干锦衣卫破口大骂。 他生得鹰鼻鹞眼,双唇又小又薄,身着玄色大氅,看着便十分不好相与。 见小厮过来,还以为有了今上的消息。 不成想,却听到那个拒了他宝贝女儿的谈氏登门。 不待小厮禀告完,他神色便透着不耐烦,冷冷道“滚,不见!”
眼下,他哪有功夫搭理这些闲杂人等? 天子年十六,尚未有皇嗣,就算他大权在握,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找个更合适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他原以为引诱今上玩闹,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哪知今上少年心性,越发贪玩,根本收不住性子,连他都约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