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百官齐聚祁王府,来的官员多,诰命自然也多。于是这落月亭上百花齐放,一眼望去竟有夫人小姐约莫百人。按照身份品级与家族势力,这些人大部分是开不得口,甚至都没地儿坐的。这不,自萧惜若落座开始,场内开过口的还不到两只手指的数。其中多是主家夫人,唯一一个未出阁的,那也是花太后常年教养在身侧的五小姐花素依。因此颜陌清这一开口,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颜家二小姐,曾与祁王定下婚约,后又与暄王不清不楚,如今更是不随着主母江氏,反而跟着大长公主来赴了宴。闺阁寂寞,谁还没点八卦的心思呢?之前碍于大长公主的面子,她们也不敢随意搭话。如今好了,这位二小姐竟张口与萧贵妃杠上了。这别人或许不懂那心思不要太重是什么意思,可她们这些在后院里争惯了的人,能听不出其中的门道么?人分明是看不惯萧贵妃拂了大长公主的面子,在帮着自王爷和大长公主说话呢。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原本一脸懵懂的萧惜若微微挑眉。她只睨了颜陌清一眼,便笑道:“真想不到,颜二小姐也是个懂医术的。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本宫思虑轻些,你就能治好本宫了?”
颜陌清蹙眉。她只是觉得眼前这萧贵妃指桑骂槐,有意让大长公主和暄哥哥难堪,所以才开口帮衬了一句。虽是帮衬,可话里的提醒却是真的。就她看来,这位贵妃娘娘早已是日薄西山,活一日算一日了。这样的人不该留在深宫里将养着,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么?这般想东想西的,岂不是上赶着去……然后,她便被对方一句话堵到了心坎里。能治好么?显然治不好……而她若直接说治不好,那对方此话的意思无疑就是……又垂眸饮了口花茶,萧惜若觉得聪明如颜陌清肯定能懂她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你治不好你说个屁!果然,颜陌清很快暗了脸色,眼中虽未见怒意,却隐有不悦之色。但一想到生辰宴那日萧惜若曾帮她解围,她最终还是淡然道:“陌清才疏学浅,恐要让娘娘失望了。陌清之所以开口,只是想告诉娘娘病者无论为何而病,都非他自己所愿。娘娘如此,暄王亦是如此。”
“本宫觉得颜二小姐此言有理。”
萧惜若放下茶盏,眼底光芒熠熠。“病者并非自愿,饿殍亦非自愿,但拼命驻守边关的将士们却个个自愿呢~”你怪我用病嘲讽暄王与大长公主时,可曾想过他们逼迫我萧家,任由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吃不上饱饭时的可恶嘴脸?一书女主又如何?如今大家立场不同,我萧惜若可不会纵着你呢。果然,自萧惜若说出边关将士之后,颜陌清便不再开口了。不止是她,大长公主等人亦是如此。有些东西就是站在道德的高地,即便你明知自己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必须将道德与慈悲抛在脑后。可真要你没脸没皮的说出那些话时,你还是会觉得脸红。就像眼前的各家夫人各有派系,如今都恨不得吞了萧家这块肥肉,可明面儿上,却谁也不敢出声反驳萧惜若。只有那哗哗哗往面板上跳的负面情绪,昭示着她们在短暂羞愧后,转而翻涌向萧惜若的不耐、愤怒与厌恶……对此,萧惜若十分高兴。为了更扎她们的心一点,她还不客气的打碎了手中的茶盏,任由那茶水混着碎片四溅,直吓得最里圈的夫人小姐们起了身。而恰在此时,那候在亭外的万雪匆匆赶来,低头在萧惜若耳边耳语了几句。于是萧惜若适时的拂袖起身,笑盈盈的告别了一众骄矜贵女。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一直立在萧惜若身边一言不发,跟个寻常女官般杵着的温素素,竟回头望了颜陌清一眼。那一眼明明带着笑,却让颜陌清觉得冷。看着萧惜若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颜陌清一直平静的眼底也终于泛起了波澜。这是她第三次见这位贵妃娘娘。第一次她满身狼狈孤立无援,是对方忽然开口声援,才让她与莲香全身而退。第二次是在元宵节的接风宴上,她见对方姗姗来迟,而后出手帮了王家三人。今日是第三次。也是她唯一与对方说上话的一次。仅仅是几句话,她就知道对方心系边关,对其父兄的遭遇甚是不忿。同时,对方也并非他人口中那粗鄙无知,只能凭着身份和一腔傻气瞎闹的人。萧惜若不好对付。暄哥哥他们想借军粮吞并萧家的计划,恐怕也不会如想象中的那般顺利了。“大长公主,这儿人多气闷,陌清想出去吹吹风。”
抬手亲昵的拉了拉大长公主的袖子,颜陌清直到对方应允方才起身。起身前她还看了笑容得意的江氏一眼,准备去帮原主完成让江氏母女身败名裂的使命。另一边的青石小亭中,萧惜若正捧着自己的点心盒子,寻思着该从第二层的哪块糕点开始吃。而在她对面坐着的,赫然是想找她谈话很久了的封夜寒,以及从坐下开始就在馋她点心的林嘉衍。看着那眼巴巴望着她,就差流口水了的林小侯爷,萧惜若果断拿出一块桃花酥,开始在对方面前慢慢慢慢的吃了起来。在吃的过程中,她还会时不时的抬头看向林嘉衍,眼底满是享受美食的惬意。林嘉衍:“……”林小侯爷被这一幕扎的心口疼,最后只能侧眸看向身边的封夜寒,希望这个当表兄的能管管他家表妹。然而封夜寒却理都不理他,直接开口对萧惜若道:“多日不见,你跟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萧惜若开口,一旁的林嘉衍已经有了捂脸的冲动。不是,你一来就这么凶干嘛?你这样你表妹会回答你才有鬼了……然而萧惜若还真就回答了。“回表哥的话,皇上长得太好看了,本宫最喜欢了。父亲和哥哥也说,若能找机会把他抢回去就好了。”
封夜寒:“?”
林嘉衍:“?”
候在一旁的温素素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