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风似从侍卫后脖颈处拂过。
侍卫猛地一惊,他跟主子这趟过来行踪秘密,自然不能随意将身份暴露,好险,差点中了这泼妇激将法。
冷千语看他欲言又止,用她生活在现代,工作中跟形形色色打交道这些年的经验看,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她勾唇一笑,伸手拂起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一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道,“是谁啊?怎么又不说了?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大人物来镇场面吧。”
“总之……总之我们不是强盗!”侍卫悻悻道。
“好人会随便动手打人吗?刚刚是谁一脚差点要了我小命啊?”
侍卫噎了噎,大叫道,“强盗会像我们这般穿着齐整吗?”
“那可不一定,丐帮都分乌衣和净衣,谁规定了做贼的不能穿得光鲜亮丽啊?”冷千语冷哼。
侍卫气急地指着她,
“你你你……”
“我我我……”
冷千语也用手指着自己,
“我也可以不管你们是谁,但你们伤了我,得赔我汤药钱。不赔钱就跟我去见官,让官大人来判你们一人一百大板,还有,你快将我孩子还来,不然就给你再添一条拐卖孩子的大罪。”
不远处茶盏一声轻响,竟压住了冷千语占尽上风的喋喋不休,瞬间让堂屋里气氛将至了冰点。
她和侍卫都向着声响之处看去,被她捕捉到的,是轻烟之后萧祁域眼底露出的一抹凌厉无情。
他手中的茶盏放下再提起,削薄的唇轻抿了一口,那一派遐意架势,像高坐明堂上最尊贵的一人,目光如炬,笑看着堂下风云变幻,而他则高深莫测不动如山,又如镇山河般让人不敢再放肆。
冷千语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她后来想起也是窝囊,在她生活的世界,工作中达官显贵见过没一千也有八百,如今却被一个古代土著的气势压住。
萧祁域在那烟雾之后看她,目如寒星,面似雪月。
“你这婆姨坏事做尽,现在就想凭三言两语一派胡言蒙混过去,你也未免太低估人了。”
冷千语回过神来,佯装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我……我哪里坏事做尽了?是谁乱传?把那人叫来与我当面对质啊,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们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光凭那些三姑六婆闲时的嘴碎之词污蔑我啊。”
“哦?”萧祁域一挑眉,眼底滑过一抹流光,反问道,“阮夫人的意思,你对孩子们是尽心尽力的?”
“那当然了,我一日是他们的娘亲就一辈子是他们的娘亲,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本来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是她干的。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心跳漏了一拍,为何姓萧的突然改口喊她阮夫人让她那么紧张?
“好,有阮夫人这句话,萧某就看看,阮夫人是如何尽心尽力。”萧祁域嘴边似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但语气听上去却带着几分不敢轻视的威严。
冷千语眸光一闪,这姓萧是在给她下套啊,刚才自顾着为自己洗白,没想到却给了姓萧的顺杆爬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还躲在侍卫怀中的阮乐乐,其实这嫩娃娃那么清瘦惹人怜惜,她怎么舍得欺负!
等等,什么叫做“萧某就看看”?
思及此,她露出一脸不可置信,惊吓道,“你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要住下来吧?”
不然怎么看?
这家伙也太贼了!
一个不懂事的阮乐乐还算能够对付下,可真让他们留宿家中,难保阮邵青三兄妹回来,不会借机找姓萧的为他们出头。
萧祁域没说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浅淡一笑。
倒是那侍卫,万分不能忍主子受一丝委屈般,咄咄道,“我家大人愿意屈尊你这破地儿你都要烧高香了,你这什么表情?”
她什么表情?
她就是快哭的表情咯。
“我可是个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小寡妇哎!你们俩大男人住在我家成何体统?若是被什么人发现有男子在我家中,污了我的名节,我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到时候我四个孩子没人照顾,你们再来发发善心把四个孩子带走了,比那牙婆子还可恶!”
侍卫已经气不出话来了,握住剑柄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青筋毕露,剑身似在剑套里发出“哐哐哐”的震荡声,似感受到主人的怒气,马上就要飞射而出般。
真是泼妇,不折不扣的泼妇,不折不扣没脑子的泼妇!
冷千语很知道见好就收,古人对杀人偿命一事观念不强,万一真一时错手刺死了她咋办?
但转而一想,好像死掉也不算坏事,万一就又穿回去了呢?
而就在她改变主意想要以身犯险时,萧祁域呷了口茶,收敛了沉肃,长眉一舒,淡淡神色道,“给她汤药钱。”
看着萧祁域起身,侍卫收起错愕,急忙掏出银钱来。
他临走前又望了冷千语一眼,她看见他英气冷峻的眉,心里像是被刺入了一根冷剑。
好嚣张又好奇怪的人啊。
就这么走了?
之前不是说要杀她灭口,怎么又不了了之了呢?
但她更愿意去相信,或许之前迷迷糊糊听见的杀意只是她听错。
冲着萧祁域背影做了个鬼脸,冷千语便急忙走上去从侍卫怀里拉回阮乐乐,压根就没瞟他手里的银子一眼。
侍卫只能将银子丢在木桌上,追随主子而去。
打发走那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冷千语轻轻拉开与阮乐乐的距离,看着眼前面黄肌瘦小脸冻得通红泪眼涟涟的小女娃,正要开口,却听见阮乐乐“哇”一声先哭出声来。
那哭声,简直振聋发聩。
“二娘不要打我……乐乐会乖的……”
冷千语一惊,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小嘴,生怕还没走远的主仆听见哭声又冲回来,索性裹挟着小女娃进了里屋,塞进棉被里。
“乖孩子,被子里暖和,好好躺着,别乱动。”
阮乐乐不知是感受到炕床的暖还是被二娘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吓着,竟也一动不动。
冷千语交代完这句,又急急出了屋子。
她在家里翻箱倒柜一阵,明知道这个家已经破烂不堪,可就是不死心,想从哪里翻出点药粉和布条,处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口。
但结果可想而知,这个家比她的脸还干净。
实在没辙了,只能找来只缺角的木盆,铲了些雪水拿进厨房。
厨房里冷蔽秋烟的,需要生火才能融了雪。
冷千语无奈一叹,别人穿越她也穿越,为何就她这么惨?
这么原始的生存工具,她是不是还得先钻木取火啊?
这想法才冒出脑海,一只手就伸到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