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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记忆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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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多少弯,依然不晚。

初赛一共进行了五天,每天两组,评委是五个人,其中不乏知名的歌手、制作人和主持人。舞台是在某学校的体育场馆临时搭建的,不算特别大,可容纳的观众也只有百来号人,但无论灯光还是舞台效果,都体现了盛愿的财大气粗,所谓超级盛世,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不同于海选,初赛全程录播,每一个选手的表演都会完全展现,同时也包括评委评语和网络投票等内容,绝对的精彩刺激不容错过。一时间电视上、网络上、电台里,到处是这场初赛优胜者的歌声,宣传做得十分到位,赞助商不断加入进来,盛愿名利双收。

十个组角逐出了十二个人,其中包括两个组合和八个歌手,他们将进入决赛,第一场决出四强,之后是四强争霸。为了使比赛更加精彩好看,盛愿将十二个人分为四组,每组三个人,并分别安排导师团队,导师团队主要包括一位音乐制作人、一位实力派歌星和一位形象设计师。

导师辅导的时间是半个月,正是观众热度和期待度呈现最高值的时间,所有人都期待着进入决赛的选手可以在导师团队的带领下,走上新高度。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次体验都将是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一次阅历,是年轻人实现梦想过程中一次飞跃式的自我证明,而对于黎妍来说,却如同一场噩梦的开始。

新闻铺天盖地,报导层出不穷,初赛优胜者的个人简介公布在网络里,媒体记者开始深挖有没有可以炒作的噱头,黎妍第一次深刻体会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的寓意,然后“温情”这两个字不可避免地跟她的名字摆在了一起。

“温情之女重现江湖”、“温式唱腔接班人”、“继承者的到来”“曾在酒吧当清洁工是真是假”等等吸人眼球的标题,出现在娱乐新闻、报纸和杂志上面,黎妍成了选手中最劲爆的话题女王,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狂轰乱炸到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所以说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复杂……唉,你也别整天愁眉苦脸了,我再想想有什么办法,托托关系或者找找朋友。”

“爸爸……”

黎放当然看了黎妍和宋依依的表演,而且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也曾经红极一时,虽然之后慢慢被新生代替换,隐退落幕,但他多少了解这个圈子,了解所谓潜质。看了这场色彩斑斓的秀,他无法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越走越远,走进圈子里,走到某一个高度。黎妍从他和温情身上得到的基因,强大而耀眼,即便被往事重重压抑着,但依然可以看到沉入音乐里的女孩,有着无法言喻的爆发力,一旦完全呈现,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通过这次比赛她签入了盛愿,再遇到一个优秀的经纪人,这条星路将会多么璀璨夺目可想而知,而这些不是他想看到的,或者说希望的。所以,他第一次如此感谢媒体胡乱的炒作,感谢这么多力量帮他一起拉住他的妍妍,不能再继续向前了,回头是岸。

“到此为止,爸爸还能想办法挽回,为了帮朋友,我看也差不多够了。”

“不,爸爸,其实还有治病的事……”

“治病?”

“嗯,严煊说……”

“你是说盛愿的严煊?”

当听到严煊这个名字,当得知一切都是严煊在背后搞鬼,黎放几乎压抑不了心底的愤怒和……恐慌。当年那个整天围着温情转的小鬼,现在在圈子里多么只手遮天或是无法无天,他是知道的,那么现在他想做什么,会不会把妍妍从他身边抢走?不行,妍妍是他之后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谁也不能抢走!

“妍妍,你听我说。你不了解这个圈子,所以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很正常,但是以严煊的道行,这种事是肯定会预先知道的。但他做了什么?他没有提前告诉你,没有阻止这样的事发生,不但没有,说不定还是他在幕后策划了这些,为了让盛愿获得更多的关注度和利益,欺骗你!利用你!你这个傻孩子,被他耍得一愣一愣的,还感激他,根本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治病的事也肯定是个幌子,爸爸这种病不一定要去国外,谁知道是不是另一个圈套,把我们父女俩都套进去?你想想……”

最恶毒的揣测中伤,说得言辞灼灼。

黎妍一开始不愿信,之后开始渐渐意识到自己有多傻。

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她妈妈的事,却只字不提,一步步靠近她,用尽手段和方法,让她站上舞台,成为媒体的焦点,或者说盛愿的卖点?而且他一直开出各种条件,却没让她承诺夺冠,这不就是个明显的bug吗?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她们夺冠,而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吧!而最关键的是,她在mrs.li那边证实了根本没有什么癌症、爱人之类的事情,都是假的、唬人的!

黎放的话盘旋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跟着去揣测猜度,刚刚建立起来的些许信任土崩瓦解。她需要严煊给她解释,或者宋依依帮她理理,或者其他什么,总之她需要逃开医院,逃开爸爸,逃开所有证明她是个大傻瓜的字句。但她只是刚刚走出医院的大门,一群人就围了过来,他们有男有女,拿着不同的话筒或是录音笔往她面前送,这样的场面她哪里见过,杂七杂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跟坠海似的,瞬间剥夺了她自主呼吸的权力。

好在医院的保安及时出现,拦开了人群,护着她去了保安室,但她没来得及说谢谢,就看到了等在保安室的严煊。男人依旧穿戴整齐、帅气逼人,而她在推搡间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狼狈至极,他们面对面站着,外面的记者没有离开,蹲点时他们的耐心极好,而黎妍已经受够了!

“你刚刚都看到了?这些你都预见到了是不是?你知道进入决赛,他们就会这样挖出我所有的秘密,你却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对不对?”黎妍愤怒地质问他,想要的安逸生活被他搞得一团糟,她的心情已经不能更坏了!

“是的。”严煊比她想象中还要冷静,那双淡漠的眼睛里,连一丢丢愧疚或者自责都没有。“这样你才没办法躲开。”

“你说什么……”黎妍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不许你躲开你母亲。”严煊始终直视着她,好像做错事的是她,而不是他。

“躲开我母亲?你知道什么?什么躲开我母亲!你跟她……”

“我认识她,十八年前就认识了。”

“十八年前?所以一开始你接近我就带了目的?所以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你以后就会知道,不过现在你必须继续配合我,否则我保证门外那些人的纠缠不会停,而且说不定会波及你在g市的亲朋好友。”

“……g市?严煊!你这个混蛋!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

她一定是脑袋被门夹过才会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恶意!就在几天前的晚上,她还见鬼地担心他、照看他一夜,还给他做了早饭!她真是有眼无珠脑子进水才会相信他,甚至感激他!爸爸说的一点都不错,他一直是蓄谋算计,欺骗她,利用她!

黎妍气疯了,保安室里她顺手能拿的东西,都拿来砸人,到了最后,根本没来得及意识到,就顺手拿了桌边的警棍,用尽所有力气直接挥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严煊没有躲开,只用手臂挡了一下,十足的力道让他晃了晃,手臂随后垂落下来像是断了一样,吓得黎妍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闹够了没有?”

“……到底谁在闹!难道我要活该认倒霉继续被你耍?”

“闹够了就跟我走。”

“不走!”

“两条路,我让人安排我们俩避开记者离开,或者我抱你当着记者面离开。”

“你!”

之前是她自己说的,却说得不完全对。事实上,他是游戏里9999级的boss,而她根本连只菜鸟都不如。

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字再跟“严煊”关联起来,引起更大的波澜,黎妍只好乖乖地穿上外套,带了鸭舌帽和墨镜,在医院保安的安排下,从一个小边门悄悄地离开。银灰色路虎开得飞快,七拐八拐开向城市的边缘,黎妍气过头反而不觉得紧张,破罐子破摔,她就不信自己唱不好歌,这个男人能怎么样!

远山公墓。

路边的指示牌写着硕大的四个字,黎妍心中一个咯噔,为什么会来公墓?谁的墓?

温情。

八年了,她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被个男人拖拖拽拽过来的,没有带花。

严煊拉着她走到温情的墓碑前面,然后放了手,让开一步,点了根烟。温情的墓碑很干净,像是天天有人打扫,前面摆放着鲜花,是她生前最爱的雏菊,没有残败、没有歪斜,像是刚摆好不久。黎妍不太敢看墓碑上的照片,逃避了八年的人,一时间无法面对。

“来这里最多的,是她的歌迷。”严煊吐了口烟,淡淡说道,“你没来过,你父亲也没来过,我平时比较忙,来的也不多。”

“……”黎妍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忽然难受得要命。

“温情阿姨,我带妍妍来看你了,抱歉,晚了这么久。”

一根烟稍许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严煊掐灭了烟蒂,又上前一步,抬起手拍了拍黎妍的后背,示意她跟他一起鞠躬。死者为大,面对母亲的墓碑,黎妍再有心结也无法拒绝,三次弯腰后,她终究是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妈妈带着笑,笑得很温柔。

“她爱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

“她不爱我!她只爱她自己,爱唱歌爱舞台爱那些名利和荣耀,根本……”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哼,随你怎么说!”

她是不会承认的。

那个为了唱歌,为了舞台,可以什么都不顾不管,甚至跟好几个老男人搞得不清不楚的女人,会是爱她的!

“黎妍,这几天你被记者围堵的滋味如何?”

“你说呢!不都是拜你所赐!”

“那在你十岁前的记忆里,有没有这样被记者围过?”

“你知道一个过气的女歌星,一边挣钱养家,一边保护自己的孩子,有多难吗?”

“……多难?我管她有多难!是她想唱歌,想过名利双收的生活,不是我!我只想要一个家,苦一点不要紧,有爸爸妈妈就行了!可是呢!她给了我什么?”

意外的,严煊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低头看向她,像是陷入到一段回忆里,独自感伤。黎妍还不了解严煊跟她妈妈的关系,但她拼命提醒自己要提防要怀疑,不能再相信这个男人的任何一句话!

可是,相交的视线无法回避,一颗心不停地沉沦,跟着男人低沉淡然的语调,渐渐分不清真假,看不透是非对错。

“有一种爱,叫做努力给她最好的东西,你母亲……”

“她给我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好的!”

看起来,像是她一直在无理取闹。

可是呢,如果不闹,她要干嘛?温顺大度地原谅那个逼走她爸爸、在她眼前自杀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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