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又打来很多个电话，盛情难却，文言决定还是回文家吃一顿饭。毕竟那到底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没什么好避忌的。

“要不要我陪你去？”自从贺子晟听说她要回去吃饭，一下午问了好几次这话。想到宣布遗嘱那天文家人发疯般的嘴脸，他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文言无奈，她凑到贺子晟面前捧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得说道，“真的不用，你来凑什么热闹呢，一会大家见到你怵在边上，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不管晚上那顿饭吃得怎么样，她都不想贺子晟为自己担心。

“好吧，那你小心点。”贺子晟只能妥协，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婆婆妈妈了。

“回家吃饭而已，小心什么。”文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随意些，其实她心里也是慎得慌。

约好的晚上吃饭，现在才中午，空出了小半天的时间，文言决定去商场逛逛。毕竟那么久没见到李欢欢，她觉得自己理应带点礼物登门。

过去李欢欢的喜好跟吴娅差不多，偏爱些浮夸奢华的名牌。可听文冰说现在的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文言一时也拿不准该给她挑个什么礼物。

“你好，看一下我们的寝具吧。”走着走着，文言便随意进了一家床上用品店，只见得一个满面笑容的营业员迎了上来。

文言点头微笑，四下逛了起来。

“小姐，要不要试一下我们的孕妇枕？你肚子那么大睡觉肯定受累。”营业员看看文言的肚子，说着自己的经验之谈。

“有没有什么适合中老年人的枕头？要好一点的。”文言突然突然想起文冰提过她妈妈的睡眠质量不好，经常整夜整夜失眠，“她总是失眠。”她补充道。

“这你就来对地方了。”营业员一脸了然于胸的神情，带着文言到了柜架前，伸手取了个白色的乳胶枕，“有睡眠问题的人用这款产品最好，就是这枕头价格高了点。可这弹性特别好，能缓冲人体压力，压力小了可不就睡得好了吗？”边说着她还顺手捏了一下这枕头展现它的弹性十足。

“那就要一个吧。帮我包起来。”文言看了一下标签，对于一个枕头来说，确实价格不菲。

营业员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就包装好枕头请文言买单。

“你这是给家里人买的吧？”她递上包装盒。

文言犹豫，“嗯，给我妈。”她也不知道还该不该这样称呼李欢欢。

“你真有孝心。”不明就里的营业员堆着笑把文言送出了店。

难得见个那么爽快的，金卡一刷这生意就做成了，店员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一路上文言都在想着这个问题，虽然李欢欢做的那些事令文武心脏病发，间接导致了现在这幅样子，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的一时糊涂，才一环扣一环到了今天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谈不上原谅那么冠冕堂皇，但文言觉得一切恩仇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现在的她竟然慢慢放下了那些过往。

文家。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吴妈开门的时候又惊又喜，没人告诉她今天文言要来吃饭，这会乐得她忙拉着文言问长问短。

文言扶着吴妈的手，也有些激动，过去吴妈是整个文家上下最关心自己的人。

“哎哟，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要你扶我呢。快进去坐。”吴妈喜滋滋得看着文言的肚子，再一见她的气色那么好，就知道文言的婚后生活过得滋润。

“姐姐，你来了，正好到饭点了。”听到声音的文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门边，引着文言往屋里走。

这屋里的摆设与过去一样，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也与过去一样，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家少了烟火气，看起来甚至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文言一进客厅，就见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的文智，他翘着腿摊在沙发上，看起来悠然自得。

“姐。”文智抬眼跟文言打了声招呼，就像文言从没离开过一样，看起来没哪里不妥。

文言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文言来了，咱们开饭吧。”系着围裙的李欢欢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大盘冒着热气的菜。

文言木然得被文冰推搡去了餐桌前，李欢欢这一副贤惠母亲的样子，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孩子们，快坐下吃饭。”与当年一样的台词，情境却大不相同了。

文言伸筷子夹菜，听得李欢欢说道，“看你都瘦了，哪有人怀孕只胖肚子的，营养都给孩子吸收了，多吃点。”

“嗯。”文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没怎么发胖。”她有点词穷。

“姐姐，你们平时在家自己做菜吗？”文冰边吃边问着，食不言寝不语向来都不是文家的作风。

“对啊，我做菜，子晟洗碗。”文言渐渐也没那么局促了，回家吃个饭而已，她安慰自己。

大家都想让这顿饭的气氛看起来更愉快些，除了没心没肺的文智只顾着自己扒饭。

“现在都会自己做饭了，以前你看我做饭老吵着要学。”李欢欢笑着说。

的确有过这么一段和谐的时候，虽然李欢欢待外人素来冷漠，可也不总是那么恶毒，当年的文言曾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

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不快，那么轻易得就把过去的温馨给抹煞了。

一顿家常便饭，文言放下了自己的芥蒂，她觉得就这么不亲不疏也挺好。

饭后文智就回房继续玩游戏，最近他迷上了款手游，也不爱出门泡吧了。

文冰大概是想给文言与李欢欢个机会说说话，便也借故上了楼。

文言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欢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她们之间本来就不多话。

“吃水果，多吃点水果对孩子好。”过去那么能说会道的李欢欢如今也木讷了很多。

文言拿着小叉子吃着水果，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去找吴妈要来了先前帮她放好的乳胶枕，差点把这回事忘了。

“妈，”文言递上包装好的礼盒，“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听说你最近睡眠不好。”

文言这一声妈叫得顺口，李欢欢接过枕头，百感交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那店里的人说睡这款枕头可以缓解压力，能改善睡眠质量。”文言温婉得笑着。

本来她们就没那么多的话题，文言想着点到为止就差不多了，就起身说是上楼跟文冰聊聊天，顺便也把自己以前留在房间里几张老照片带走。

文家三姐弟的房间都在楼上，隔得不远。文言回房理了些过去的通讯录和毕业照，想着也许过几天同学会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大家缅怀缅怀。

房间的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也没有落什么灰，看来吴妈是每天都会进来打扫的。

正转身却看见了摆在书桌一角的相框，以前跟文家人闹得不愉快，文言就把这相片盖上了，都这么久了它也没有重见天日。

文言取过了相框，这是他们家唯一一张全家福。

相片里李欢欢挽着文武的手臂站在后面，前排三个孩子排排坐，大家都笑得露出了一排白花花的牙。除了文武，他本来就不苟言笑，但想来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把相框一起放进了包里。

“文智，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就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门外传来文冰尖起嗓子的指责声。

“赶尽杀绝？姐姐这话说得那么严重，好像我多对不起你似的。”文智的语气还是这么吊儿郎当。

“难道不是吗？明知道齐旭现在那么需要你的帮忙，你就当是为了我，都不能给齐氏行个方便吗？”文武留下的公司如今是文智在当家作主。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文智不耐烦得一把推开文冰，夺门而出。

一开门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言，“麻烦。”他斜了她一眼便冲下了楼。

文言没有搭理他，轻轻推开没关实的门，文冰坐在文智房间的电脑椅上小声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