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琳一来是同情杨柳的，二来又在感慨自己该何去何从。　　女人在进入婚姻之后，不是这有点毛病，就是那有点问题。听到都像是被机关枪扫射一般。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问：“那你？”

随即彼此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柳问向琳有没有想过离婚，向琳自是想过，“可是离婚这事，对我而言成本太高。以前家里条件好，无忧无虑，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刚融资成功，一箩筐的事情，需要一一解决，这时候再闹离婚，岂不是忙中添乱。再加上，伍振只是难以忍受，却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这就差别大了。在工作上，他依然是一把好手，在生活上，能过就只能过。其实对我们女人而言，日子，还真就是能过就过，谁特么顺心啊。我是不相信的。真没法过再离了吧。”

杨柳沉默。　　向琳:“你呢。”

“我？也就是瞎过。也不指望王高朗能整出个花来了。跟你说得差不多，日子就是这么过过，想离婚，也没到那种边界。”

但这种边界如何衡量，谁也拿不出标准答案。难道普通婚姻中，非要闹到家暴、隐匿财产、带小三才能离婚？两人的渐行渐远不能成为离婚的理由吗？　　向琳：“你觉得还能过吗？”

杨柳噗嗤一声笑：“你就别说婚姻了，就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偶尔差偶尔好的，那差了，矛盾解除就会好。婚姻也差不多，一个意思。旧矛盾不解除，新矛盾又出来，矛盾生矛盾，多的是你想不到的事情。什么出轨啊家暴就接踵而来了。我们现在瞎混混只是现在，谁也料不到将来会怎么样。”

向琳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　　向琳坐了一会，便要离开。杨柳说：“合同的事情，我晚些帮你看看。”

“行，不急，你身体重要。”

晚上，王高朗出差回家，看见房间里躺着的杨柳。　　一开始以为是生了什么大病，后来知道是病毒性感冒，倒也没说什么，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杜琴不省事了，要王高朗搬到客厅里睡，免得被传染。　　王高朗一开始是拒绝的，之前自己生病，杨柳也没多说一句，现在杨柳生病，自己就要搬出去了。　　但经不起杜琴的碎碎念，只能低头搬到沙发上去睡。　　生病的人本就心思多，在王高朗搬出去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崩溃的情绪无处安放。　　突然，她猛地来到客厅，瞪着王高朗，然后将茶几上的杯子、水果通通摔到了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　　杨柳撑着虚弱的身体，骂道：“王高朗，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没用的人！”

王高朗是莫名其妙的，自己搬出来，避免交叉感染，怎么就变成十恶不赦的事情？　　紧接着，正在卫生间洗澡的文文、宁宁冲出来，还有杜琴。杜琴不知杨柳是抽了什么疯了，以前没觉得她有毛病啊，现在怎么越看越神经病。　　杜琴：“你又发什么疯！”

杨柳：“我病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以前你生病的时候，我给你熬粥、熬药。你呢！直接搬出来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王高朗还没说话，杜琴倒是先说：“高朗是有工作的，你以前在家又没事，肯定要照顾着的！”

“那我呢，我现在有工作了，怎么着，就不配有人照顾了吗？不，甚至是问，都没人问我一句！”

“我说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高朗刚出差回来，累不累啊。你要这个要那个的！”

“妈，你少说一句！”

“够了，你闭嘴。你看看你就是太宠她了。才会让她蹬鼻子上脸。你多累啊，搬到沙发上，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她非要在这里砸来砸去，这算什么意思呢？”

“呵，我算什么意思！呵我无理取闹！呵！王高朗，我最后问你一句，你都认可你妈的话对吗？我在这个家就是可有可无的人！你和你妈、你爸才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

“杨柳，你先安静一下！你……”　　“我就问你，是还是不是！”

杜琴接嘴：“我说你，今天脑子是不好了，在家胡言乱语了！”

杨柳骂道：“我没问你！我问高朗！”

王高朗抱着和稀泥的态度，“你先别急，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杨柳心寒，说到底王高朗还是没有自己的主见，还是把家事都甩在了女人的头上。她冷淡地说：“算了，日子别过了，离婚吧……”　　文文和宁宁从电视剧里看到过，离婚的意思是爸爸妈妈要分开了，顿时宁宁哭了，“妈妈不要离开我！妈妈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文文也落下眼泪。　　杨柳是舍不得两个孩子，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若自己不再做出点什么，将来的日子是一辈子被碾压的。　　她昏昏沉沉地提着行李去楼下杜秋家住。　　杜琴傻眼了。　　王高朗反应不回来。　　两孩子是哇哇大哭。　　鸡飞狗跳一场闹剧。　　这边，杨柳靠在杜秋的沙发上，望着周遭的一切，感叹还是单身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杜秋苦笑：“好什么呐，房子不是自己的，还被迫跟人合租。我现在看到广告语上的什么，房子是租来的，日子是自己的，要精致过好。特讽刺你知道吗？房子不是日子的，日子不是自己的，苟延残喘给人打工，这日子，可谓是要命了。我多羡慕你啊，房子、老公、孩子，啥都有，自己工作也体面。一手好牌握着。”

“现在这一手好牌已经打烂了。我已经是个要离婚的人！”

刚杨柳过来的时候，她是一惊，怎么就要闹离婚了。唉。这会儿，杜秋沉默不语了。　　“婚后是各方压力，各方掣肘，没有一丝丝喘息的余地。”

“那你可想清楚了？离婚了？”

“离，真离，唯一放不下的是孩子。孩子没有健全的家庭。但仔细想想，我这种状态，孩子在这种家庭里长大，未必会健康快乐。我已经感受到我有很强的焦虑症了。时不时就出现问题。这在以前压根不会出现的。今天的砸东西，明天说不定就上天台自杀了。越是压抑，越是容易出问题，为了大家着想，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你想上次留昌和陈茉莉的死。是不是心有余悸。留昌常年在不平等的对待中，只为了复仇，结果失败，又被陈茉莉继续漫骂碾压。我们啊，说白了，以前是饥饿问题是最大的问题，现在谁还没口吃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精神问题。这精神一旦有问题了，药石无灵，锦衣玉食，皆是过眼云烟。心态没把握好，纵使千般有钱万般有钱，最终都是一死了之。”

杜秋自打了解了杨柳之后，发现这人还真没点精英范。以前总是被她的气场所压到，现在发现，她这人也就是普通人，一个上进的普通人，一个进入婚姻生活无奈的女人，一个对生活现状不满想积极发挥作用的女人。其实这种人，挺可怜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倒是多了一分悲凉的气息。　　拼尽全力，维护一切，末了，一切都辜负了她。　　这种顾全大局也好，为老公、为家人也好，不过是在无用功，给自己添堵。　　她的那点不甘心啊，跟家人全都是在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