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正是好日子。
张武早早的就叫了薛禄,朱能等,好几个军中好友去帮忙,等着吉时,一群人抬着彩礼向着甄武家里喜气洋洋的走来。
这年月流行的是抬箱,一根圆木两头人抬,中间抬的根据家境各不相同,有钱人家抬砖瓦和泥土,代表着几间房与几顷地,没钱人家就是瞎热闹。
就像张武家,看上去也有十二抬,但是除了一个猪头,和一箱撒了一层铜钱的值些钱,其他的也就是凑数的。
甄武家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西侧空地上早早摆了红布包裹着几个箱子,这是送的嫁妆,摆出来也是让来客看嫁资的,但是里面除了撒的一些铜钱外,最值钱的就是那坐旧宅子,更多的箱子装着二贤抽时间就会忙活的一些绣品,有的还放在外面展示,示意新媳妇手巧。
不过,这些今日还不能让张武他们抬走,需要等到婚嫁当天,而且今日甄武家也还需要邀请一些亲戚过来添箱,凑成最终的嫁妆。
可惜的是,甄武家在北平城没啥亲戚。
甄武能邀请的便是谭渊,王真几个长辈过来,这些人也乐得热闹,各个带着媳妇过来多多少少的也给二贤添了不少嫁妆。
等到张武过来,自是一番闹腾。
然后,一直忙活了小半天,这才算是落了听,二贤的婚事在此刻彻底定下来了。
之后,男方在男方家宴客,女方在女方家宴客,又是一番热闹。
而甄武家散席后,已经下午了。
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散酒,散着散着,突然想出去走走,他此刻的心境有点说不清楚,有替二贤开心,也有舍不得。
说到底,甄武多少把这几个妹子,看做了几分女儿。
甄武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走着,不知道为啥,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老宅附近,随后,心下使然,向着老宅走去。
老宅的外墙皮修缮过,甄武手指划过外墙,脑海中想起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经常有时愤愤不平的踹墙,甄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人啊,适应能力真的强。
此刻,从外墙还能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动静。
偶尔,甄武还听到朱能几声大呼小叫的劝酒声,甄武笑了笑,这些人指不定喝到什么时候。
想了想,甄武也不打算进去了,顺着胡同往里走。
刘大爷依旧如往常一样,家门口摆着个长凳,他坐在长凳上靠着门,眯着眼晒太阳,甄武瞧见后,乐的也一屁股坐了在了他旁边。
“刘大爷,你不瞧瞧,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晒呢?”
“年纪大了,能多晒会就多晒会,不浪费。”刘大爷说着瞥了一眼甄武,又接着道:“今儿怎么不带只烧鸡?”
“嘿,合着你净惦记着我给你带吃的?”甄武挑眉。
刘大爷一想,摇了摇头道:“差点忘了,你今儿忙正事呢,不过,我一老头子,孤家寡人的,平时不就盼着你带点好吃的?”
甄武一愣,这话还真没毛病。
刘大爷是军里退下来的,据说年轻时候猛的很,导致现在留的暗伤也多,经常犯疾,就因为这个落了个光棍一场的下落,甄武曾经也见过刘大爷身上的伤,不说密密麻麻,却也是伤痕累累。
甄武曾也暗自感叹过,刘大爷年轻时说不准也是军里的宠儿,风华正茂,神采飞扬,可老了后常常默然的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
也不知他心里经过了什么样的心境,才能做到如今日般坦然的面对自己老后的结局。
不过,刘大爷这人很不错,以往对他家常有照顾,便说之前,甄武借马都是借的刘大爷的。
甄武也因此,对刘大爷颇为善待,哪怕他搬走后,偶尔有了时间,也会买点东西拎瓶酒过来陪刘大爷唠会嗑。
有时候刘大爷喝的兴起,还给甄武讲些军中往事。
甄武当做故事听的也很带劲。
此时,有风徐徐吹来,甄武的酒劲再次上涌,不打算再和刘大爷胡扯了,起身刚刚打算回家,远远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独臂,女性。
甄武唰的就激出一身冷汗,他想也没想,直接迈开步子跑了过去,可是跑到胡同口,早已看不到任何踪迹。
幻觉?
这身冷汗一出,甄武的酒也醒了大半,若是旁人他兴许没这么敏感,可那是他第一次杀人,那个至今还活在世上的独臂其其格,如何不让他记忆犹新。
甄武重新返回来,找到刘大爷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独臂女子?”
刘大爷微眯着眼睛,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没听到,良久,才点了点头道:“瞧见了,而且是个蒙古女子。”
“你怎么知道是个蒙古女子?”
刘大爷不屑的瞥了一眼甄武:“她在你家旧宅前转悠过六次,我与蒙古人打仗打了半辈子会认不出来?”
甄武身上瞬间又出了一身冷汗。
六次?
这可绝对不是路过。
甄武连忙把其其格的一些体型样貌说了一遍,刘大爷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甄武再也稳不住了,和刘大爷说了一声,连忙转身向着燕王府走去。
而就在甄武走后,刘大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小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真聪明的话,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八壹中文網
说完,他从自己门侧的墙壁上抽出一块砖,从里面捏出一张纸条,随后熟练的复原后,拎起长凳,溜达着走进了自己的院里。
他不慌不忙的在院中升起一个火盆,然后才慢慢的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倪谅家现察罕。”
刘大爷嗤笑一声,把纸条丢进了火盆中,看着纸条慢慢烧成灰烬,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屋里。
屋里有一个尘封了很久的箱子,摆放在最不起眼的暗处。
刘大爷留恋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本想如以往一样转身回去再躺会,可是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想要打开箱子看一眼。
他思索了稍许,最终走过去,慢慢的把箱子打开了。
箱子里放着几件衣服,衣服底下隐隐间露出一柄绣春刀。
刘大爷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可没过多久,又冷哼一声,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低声念叨着:“锦衣卫便是收了刀,也能成为一支最锐利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