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指捏着她的脸颊，指端有些粗糙，燕回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微微仰头深深的盯着他。
而李苏彧在触摸到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后立即收回手，那手立即负在身后，紧握成拳。
燕回的矜贵，像他这样的糙汉，难免心中会升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急。”李苏彧又重复的说了一句。
燕回明显看到了李苏彧眼中的异样，她皱眉。
李家的情况她很清楚，也能理解李老太君的着急，她本以为李苏彧也在意这个事情。
“我会给你生孩子的。”燕回突然说道。
李苏彧那双幽深的眼眸对上燕回的目光，刚刚那股自惭形秽的感觉瞬间被他掐灭，他早晚拿下这个女人。
“不急。”李苏彧恢复了往日的冷沉：“等你习惯了再说。”
他依旧说这样的话，等燕回习惯，等燕回习惯了这北疆苦寒之地。
习惯这北疆厮杀还有荒凉。
最重要的是。
李苏彧不确定他能活多久，万一他像父兄那般。
留下燕回孤儿寡母，他怕是死都不瞑目。
若燕回和他没有孩子。
她还能再嫁。
燕回睨了一眼突然神情冷下来的男人，眼神微深：“若又因子嗣的事情，祖母让你纳妾，我可会不高兴。”
李苏彧看了她一眼，薄唇漾出一丝浅笑：“不会让你不高兴的。”
燕回突然觉得李苏彧心里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只是她又不怎么好窥探，便旁敲侧击道：“将军刚刚在祖母房中都还心情不错，怎么与我说几句话后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苏彧震惊燕回的细心，他又看了她一眼，低笑一声：“我在想，李家男儿的宿命是埋葬在北疆这片土地，而李家妇，孤寡到老，若当年我也死在沙场上，这满门妇孺该如何？”
“我不想我祖母，二祖母以及我母亲的路让你走一次。”
“那你就好好活着。”燕回心猛地一揪：“你若死了，我才不像你祖母，二祖母还有你母亲那般，我就离开李家，带着你的儿子，嫁给别人。”
李苏彧的瞳孔微微一缩，原本背负在身后的手一下扣住燕回的下巴，咬牙：“你敢、”
燕回像后退了一步，深深的盯着他，平声：“你敢死，我就敢再嫁。”
燕回睨了一眼男人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往前走。
李苏彧眸光柔软下来，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干嘛要说出来？
又惹到她了。
他脚步加快，很快就追上了燕回。
握住燕回的手腕，二人四目相对。
男人的眼神幽而静，他说：“北疆不安稳，此次突阙降服也只是暂时，还有一个西夏虎视眈眈，我说那些并不是吓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处境。”
高大的男人站立于她面前，说着他应当的责任与处境，尽管如今官家打压李家，尽管官家觉得李家功高盖主。
眼前的男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丢弃北疆的百姓。
丢弃大胤的安稳。
燕回只觉得心被什么揪得更用力了。
她是个商人，还是重利的商人，在没有八成的利益摆在她面前，她根本就不会去做一桩生意。
但对眼前这个男人。
她定会护着这个男人的安稳。
她的男人只管上阵杀敌。
其他之事。
她来。
“你傻不傻。”燕回淡淡一笑，说道。
李苏彧看着燕回唇角的笑意，皱眉。
“官家都如此打压李家了，你还想着为大胤拼命。”燕回说完，脚步挪动：“如今你要警惕对边关虎视眈眈的西夏，还要面对内患，是铁打的吗？”
李苏彧见燕回脸上并没有温怒后，微微握着的拳松开。
只见燕回又说道：“云家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此番云呈秀前来郓城，你应当好好招待他。”
燕回把招待二字咬得极重。
李苏彧蹙眉，跟着燕回的步伐，看向燕回的侧颜，他怎么觉得这个小女人比他还阴险？
“让他有来无回。”
李苏彧：“……”
曲廊走尽，来到弯绕的小道上，燕回看着被清扫到两边的积雪，神情微动：“明日还得应付你的姨母，真是晦气。”
李苏彧：“……”
见燕回眉间微拢，李苏彧的视线又落在她雪肌细嫩的脸颊上，说道：“不要客气，随便应付。”
燕回脸一转，看着男人，认真问：“赵迟……是怎么回事？”
李苏彧轻咳一声，摸了摸鼻梁，道：“不好说。”
“他的身份为什么会被你姨母知道？”燕回又问。
“当年救下赵迟的时候，是姨母照顾的他，那时我还小，只记得汴京来了一批人，父亲当时怕连累李家，连夜送走了赵迟。”李苏彧半眯眼眸：“这应该算是汴京最隐秘的秘密了，当年知道真相的人全被杀了。”
“难怪姓赵。”燕回细声道。
“此事多一个人知晓，就危险一分，你莫要与人提起。”
“我又不傻。”
李苏彧：“……”
*
钱氏终究没有等到第二日，而是在天色暗尽的时候，来到了李府。
这些年来，钱氏因着手中握着把柄进出李家比李家主子还要随性，今日也一样。
她来到闲云苑的时候，李老太君正在用着晚膳。
“哟，老太君在用膳啊，刚好，我还没有用。”钱氏说着便在李老太君的身边坐下：“圆妈妈，摆碗筷。”
李老太君轻轻放下手中的竹筷，神色淡漠：“你来做什么？”
钱氏皱眉，最是不喜李老太君这样的语气。
她说：“老太君就莫装糊涂了，今儿个你那孙媳妇去铺子中嚣张这事你不知道？”
“哦？”李老太君淡声：“那老身还真是不知。”
钱氏见李老太君装傻，神情一冷：“你们也不管管？如此不知礼数的女人拿来有何用？不是说要抬江蕴为平妻，怎么还不见办酒席？”
李老太君接过圆妈妈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嘴角后，慢声道：“明日就去江蕴夫家定日子，你也算是江蕴长辈，她出嫁那日你来送送她。”
“什么？”钱氏瞳孔睁大：“江蕴夫家，什么意思？不是嫁给李苏彧？”
李老太君淡淡看着钱氏，没做声。
钱氏瞬间起身，冷然道：“是不是燕回不准的？她有什么资格？看我不去撕烂她的脸，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说着钱氏走出堂屋。
圆妈妈欲上前拦住，李老太君淡声道：“让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