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对联挂在新房门边,绣鳳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雪白纱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簾,两双绣花鞋就在踏梯现,全屋箱笼框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
祝彪牵着赵福金的手,缓缓走入洞房之中,而一直跟着过来的衍福帝姬在门口停住脚步,抬头一双清澈的鹿眼看向祝彪,莹莹道:“姐夫,好好待我五姐!”
然后手中将盘子递给祝彪,盘子里面装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用来挑开赵福金的红盖头。
赵福金顺着祝彪手牵引的方向缓缓的坐在床沿上,床榻已经收拾好了,火红色的被褥带着喜庆的色彩。
而祝彪轻轻的伸手拿起来玉如意,将赵福金的红盖头挑开,虽然隔着一层珠帘,但是那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已经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目光交织,祝彪微微一笑,而赵福金也是一笑。
“娘子。”祝彪低声说道。
“官人。”赵福金紧紧攥住祝彪的手,一生一世都不想松开。
祝彪缓缓坐下,似乎外面那些等他前去喝酒的宾客们都不存在,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赵福金的腰肢。
火红色的嫁衣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祝彪的瞳孔之中,这嫁衣很宽敞,但是祝彪的手臂环住,依旧感受到了赵福金腰肢的纤细柔软。
赵福金靠在祝彪的肩膀上,喃喃说道:“官人,你知不知道我等待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多想能够光明正大的叫你一声‘官人’,多想可以这样问心无愧的靠在你的肩膀上。”
祝彪低声说道:“现在这不是愿望实现了么,而且只要你想,某会在你身边的。”
赵福金当即打断了祝彪,霍然坐起来,抓住祝彪的手,坚定道:“不!官人还是抓紧走吧,汴梁城已成是非之地,东宫想要对你下手就肯定不会让你从容离开,趁着今天晚上大婚,他们就算是前去面见父皇,也来不及转眼就到这里,所以你快快离开!”
祝彪静静的看着赵福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福金,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赵福金怔了一下,没有想到祝彪竟然会突然如此说,她迎着祝彪的目光看去。
祝彪也并没有催促,也是这样看着赵福金,更或者说他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他依旧期望自己能够得到另外的一个答案。
“不。”
赵福金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俏脸上带着挣扎的神情,仿佛这个时候阻止她的力量有千钧重,而赵福金坚强的抬起头,看着祝彪,说出了这个字。
虽然很轻,但是很坚决。
祝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知道赵福金一定会给出的答案,而似乎只有给出这样的答案,才是祝彪心中那个敢冒着天下大不违深夜来见自己的女子。
她的肩膀上承担起了本应该不由她来承担的风雨,可是她对此并不后悔。
赵福金自幼饱读诗书,又长时间跟着赵佶在御书房之中,身为皇族,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自己应该守护的是什么——哪怕自己不愿意。
历史上的赵福金只向后人展现出了她的美貌与悲惨遭遇,然而现在整个时代都已经被祝彪改得面目全非,历史上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有机会展现出来自己的能力,而一些声名显赫的人则或许将会没有机会。
毕竟怎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留给人们扬名立万的机会都是固定的,有人出彩,自然就会有人默默无闻。当然了诸如杨素这样的人物,无论是怎样的时代,他们总能够崭露头角。
而时代的改变,自然而然也让不同的人有机会展现出来更多的性格和特点,显然赵福金此时呈现在祝彪面前的个性,和在历史上呈现出来的不太一样。
她不在是那个自幼被赵佶养在深宫,受尽恩宠,被冠以大宋第一美女,却在女真南下后却无力改变命运的女子。
现在祝彪面前的赵福金,更多几分主动承担责任的勇气,这才是最吸引祝彪,并且愿意守护她的原因。
赵福金想要保护祝彪,也想要保护她的家人,留在汴梁赵福金可以帮着祝彪说话,这或许是祝彪离开之后,皇族之中最后还能为他发声的人。
而相同的,天下大变将起,就算是在深宫之中,赵福金也知道宋金联盟,辽国即将覆灭;而祝彪在河北、山东的割据之势,已经明晃晃的摆在她的眼前。
显然赵福金也想留在这未来注定会成为是非之地的汴梁城,哪怕只是为了守护赵佶、衍福帝姬、安淑帝姬这少数几个人。
不管自己娇弱的身躯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赵福金都会留下来,毕竟父皇并不是个英明的皇帝,身在后宫之中安淑什么都不知道,而衍福这个小丫头同样也是懵懂无知。
皇宫虽大、皇族虽多,但是赵福金想要守护的这几个人,她别无选择,如果让她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跟着祝彪离开,她是肯定不同意的。
看着这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亭亭玉立在风雨之中盛开,祝彪就有一种由衷的保护欲,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帮助她挡住风刀霜剑。
赵福金看着祝彪,眼神歉意,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并不是不······”
祝彪伸手按住她的嘴唇,微微一笑,道:“某明白,所以某不强求。”
而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是焦挺的声音:“公子,他们要动手了,我们必须抓紧离开!”
祝彪呼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啊。
赵福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起身,伸出手抱住祝彪,颤声道:“官人,你会平安的离开汴梁对不对?”
祝彪伸手轻轻的抚摸赵福金乌黑柔顺的秀发,点头说道:“会的。”
“那你也会再回来对不对?”
沉默片刻,祝彪低下头,正迎着赵福金的目光。
女孩的眼眶之中似乎有晶莹的泪水在闪动,当离别的时候,就算是在再坚强的人,也会忍不住流泪。
尤其是当她知道此时祝彪为了活下去,必须要离开,更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祝彪才能回来,更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回来。
这一刻祝彪很想给女孩一个完全准确的、能够让她安心的答复,可是到头来他只是低声说道:“某尽力而为。”
当祝彪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赵福金的声音微微颤抖,急促的说道:“官人,今日一别,如果三年内你没有回来,就算是地角天涯,我也回去找你!”
祝彪的脚步骤然顿住,他一下子回过身,女孩的神情分外的坚定,让祝彪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
人间最苦是离别,新婚之夜,自己却要转身离开······
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身不由己,还是说自己的心肠也已经越来越冰冷了?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焦挺声音有些着急:“公子?”
而祝彪并没有着急伸手开门,而是快步走到赵福金身前,赵福金有些诧异祝彪为什么会突然反身,不过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微微颤抖的绛唇就是一暖。
祝彪深情的吻住了赵福金,双手环住她的腰肢,让她无处躲藏。
良久之后,唇分,赵福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祝彪,有些茫然,而祝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脸正色道:“三年之内,某定来汴梁接你回家。”
看着祝彪转身离去,赵福金一时间怔在那里,一直等到祝彪伸手拉开房门出去,赵福金方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擦拭一下自己的嘴唇。
胭脂已经被这个家伙吃掉了大半,而自己的唇尚且有些发麻,也不知道他刚才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像想要把自己直接吃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好想每天抱着他,好想每天看着他,哪怕每一次都这样被欺负。
“官人,福金在这儿等你,后会有期!”赵福金对着洞开的大门、对着门外的星辰月夜,轻轻挥了挥手。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沉,却很坚定。
她相信此生一定会后会有期,因为这是祝彪给她的唯一的承诺,不管多久,她都会等下去。
呼呼的风声穿过回廊,涌入婚房,无数装饰用的珠帘,红纱随风轻轻摇摆,让站在那里的赵福金看上去分外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