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府的意思是，马小娘子在说谎，是她将小刻刀偷偷的带出去送给别人，或许只是为了拿来看看，到时候还会送回来，可是如今小刻刀成了凶器，马小娘子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所以她谎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还真是有可能！”这一次赵平赞同了刘青的看法。

“我觉得事情就应该是这样，可是有一点想不通，如果真是马云婷将小刻刀带了出去，出了人命案，我们在现场发现小刻刀之后，肯定会怀疑她，与其这样，她为何不说昨天晚上看到了盗贼前来行窃，这样的话岂不是就能撇清全部责任？”刘青有点想不明白。

“这很好理解，要我说的话，这正是马小娘子的聪明之处，就如刘明府所说，马小娘子叙述说看到了疑似盗贼的人，却没有看到盗贼破门而入的盗窃过程，我们发现小刻刀之后，虽然会怀疑她，可是只要她坚持原来的供词，我们也没有办法，她最多只是没有做好值夜的工作，若是她说看到了盗贼偷窃的过程，而我们之后又没有发现盗贼破门而入的痕迹，很容易怀疑她和盗贼是同伙，因为从盗贼盗窃到现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马小娘子即便是当时害怕，等盗贼离开之后也应该立刻报案，即便再退一步，她不敢报案，那么嫣儿问起她的时候，她也应该第一时间说出发现失盗的事，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所以她现在的说辞这样看的话，反而对自己更有利。”云深解释道。

刘青点了点头，“云少府说的不错，这就意味着，现在的情况，我们即使是再次拘问马云婷，如果她咬紧牙关不松口，我们也问不出真相，除了动刑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但是对于一个没有罪过的女子动刑，会招来非议的。”刘青说出了现实中的难处，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官员，从来都不会主动做严刑逼供的事儿，特别是对于自己家乡的老百姓。

赵平也理解刘青的心情，他也知道刘青是个不错的官儿，“这确实是个难事儿，马小娘子若是死活不认，我们还真不好下手，看来得想个什么办法，让她自己交代才是。”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刘明府到底是怎么想的，刘明府觉得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我们必须心中有数，才好问话。”云深接着说。

“其实我刚才来的时候，也远远的看到了死者的尸体，死者是一名比较壮实的男子，要用小刻刀和发簪从正面刺死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再看马云婷马小娘子，她虽然身材高挑，可是还是显得略微单薄了一些，又没有武艺，即便是有些气力，正面打斗起来，恐怕也不是死者的对手，所以我觉得，马云婷可能是帮凶，她将小刻刀提供给凶手，甚至那一枚作为凶器的发簪，应该也是马云婷的。”刘青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倒是真有可能，马小娘子今年十九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加上在紫竹楼当管事，在外面有交好的男子也说不定。嫣儿，你去问一下紫竹楼的婢女们，了解一下马小娘子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其中有没有年轻男子。”赵平吩咐女儿去办事，虽然他已经答应刘青全力配合云深查案，但是赵平心中是分得十分清楚的，他不把云深当外人，并不意味着不把官府其他人当外人，所以询问紫竹楼的婢女这种小事，云深未必会亲自去干，那就交个赵嫣吧，总比交给那些捕吏好些，赵平还是比较护短的。

“云少府，刚才你说这些都不是问题，难道说你早已经怀疑了马云婷吗？她的证词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刘青想起云深之前的话，加上云深刚才的反应，刘青觉得云深一定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起初听马小娘子说的时候，我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问题，一时也想不明白，可是就在刚才我已经想通了，马云婷的证词是有问题的，而且不是一条问题！”云深十分自信的说道。

“你详细说一下！”刘青有些好奇，刚才马云婷交代的时候，他也在一旁听着，并不觉得马云婷的供词有问题，可云深却十分肯定的说有重大问题，刘青倒是想看看云深有什么下文，顺便也了解一下他的本事。

“我起初觉得马小娘子证词可疑的地方，是她说她看到一名男子和用小几堵门这两点，当时我也问了，不过马小娘子的回答还算说得过去。首先站在屋门口的话，离屋外的青石台并不算近，完全借助月光的话，未必能看清楚远处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其次，马小娘子挪动小几堵门的时候，应该会发出声响，这样屋外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他即便是不敢破门而入，也会尽快逃跑。我当时虽然怀疑这两点，可是这些都是模棱两可的东西，不能作为绝对的依据。后来马小娘子说起她是四更天看到的可疑男子，这就是个明显的破绽了。”云深解释道。

“破绽何在？”刘青还是没有听明白云深的意思，“昨天是十四，即便是四更天，也是有月亮的，莫非是别的地方不对？”

“其实刚才验看尸体的时候，我看了尸体上面的血迹，那些血迹中的一部分已经变成紫黑色，如果按时间推算的话，死者至少应该是大概三更的时候便被刺伤了，或许会更早，也就是说，若是马小娘子真的是四更天从紫竹楼门口往外看的话，她看到的应该一具已经倒在地上的尸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站着的人，所以我才确定她在说谎，我觉得她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害怕报复，才不敢说出真相。”云深讲述了自己分析判断中至关重要的部分。

听完云深的话，刘青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到，这是一种断案中十分高明的方法，就是用已知的信息相互印证，哪怕是再复杂的案子，因为要掩盖一些东西，所以都很怕印证。刘青心中对于云深才能的认可慢慢的多了一些。

这时候赵嫣回来了，“父亲，很奇怪，我刚才偷偷问了很多婢女，她们都说马云婷平日里深居简出，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更别说什么年轻男子了，若真的要说有的话，便是紫竹楼的水如水小郎君了！不过那支发簪倒真的是马云婷的，好几个婢女都见她戴过！”赵嫣满脸狐疑的给父亲回话。

云深心中有些意外，这个水如，怎么哪里都有他？云深是见过水如的，觉得水如乍一看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是云深并不喜欢他，甚至在内心之中有些微微的厌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水如，云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毫无缘由却异常精准。

“难道说凶手是水小郎君？”刘青满脸惊讶，他是认识水如的，想起他平时风度翩翩的样子，脑海中一时还无法将他和凶手联系在一起。

“不对！”赵平摇了摇头，“你要说水如和马云婷私下里有什么，这倒是很有可能，但是水如却绝对不会是此次案件的凶手，前天我派他到永乐县办事，这么远的路程，他根本不可能赶回来！”赵平十分肯定的说道。

刘青也明白他的意思，永乐县在河东县南边将近一百里的地方，去的话还要绕过横亘在中间的中条山，路程上还要更远一些，水如去办事，是绝对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赶回来的，即便是他偷偷返回，进城的时候，也会在城门查验的地方留下记录，如果水如真的通过这种方法杀了人，最后追查起来，这些都是证据，根本跑不了的，水如作为州学的生员，绝对是懂得这些东西的，他不会干出这种冒险的事儿来。

“看来这小刻刀是马小娘子自己带出紫竹楼的，嫣儿，你把她叫过来吧，有些事情看来还是要再问问她。”云深吩咐道。

很快，赵嫣便将马云婷再一次带到了云深面前，这一次马云婷似乎有些怯懦，她心中也知道，再次将她叫来问话，便代表在座的人都已经怀疑她了，而且既然光明正大的叫她来，应该是也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的。

“马小娘子，刚才王仵作在验尸的时候，在死者的衣衫里，发现一件奇怪的东西，，死者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靴子脱下来，然后扯下足衣（袜子）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女子杀我！”云深故意装作很确定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刘县令已经派人问过了，昨夜附近几家店铺几乎都没人留守，除了紫竹楼之外，唯一一家瓷器店留守的伙计也是男子。马小娘子，你还有何话说？”云深知道自己若是按照正常的方式询问，马云婷肯定会抵死不说，所以准备诈她一下。

赵平叹了一口气，“看来真是如此了，马云婷，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罪大恶极！我紫竹楼的名声都被你坏光了！刘明府，云少府，如此罪大恶极之人，请两位随意处置，我紫竹楼绝不鸣冤！”云深一说完，赵平立刻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加上这一番话来配合他。

马云婷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是被叫来问话的，可是还没说上一句，便糊里糊涂的变成了杀人凶手，面对云深突如其来的指证，马云婷张大了嘴，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刘青突然拍了一下身边的小几，一脸严肃的说：“马云婷，如今证据确凿，你竟然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本官将证据拿到你面前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