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听了,并未着急接话,只忽然笑了起来,将邹姨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说呢?”
那头邹姨娘霎时什么都明白了。不知为何,她反而不心虚了,也不惴惴不安了,还多了些理直气壮。“姑娘别怪我,要怪就怪老太太太疼你,招了人眼。”
邹姨娘捏着手帕笑了起来,“我就是个妾,仰人鼻息活的,护不了你,只能旁人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宁气过了,这会子反而豁达起来:“姨娘是妾,护不了我,就护得了二哥哥?”
邹姨娘又不接话了,只冷淡地看着徐宁,一脸的不知悔改,也不觉自己哪里有错。徐宁看着她这样,就忍不住要击碎她那不着边际地的幻想。“姨娘不会以为,父亲真是向着你的?”
她嗤笑一声,直言道,“先不说父亲是怎样的人,就凭他自己不敢做的事,撺掇了你来做这一点,你也该知道他是靠不住的。”
邹姨娘立即道:“我不靠他……”徐宁打断她:“那你靠什么?”
她上前一步,逼近邹姨娘,冷声道:“你说你是妾,仰人鼻息,太太却防着你,老太太更是瞧你一眼都多余!这府里除了父亲,你还能靠谁?二哥哥?”
徐宁冷笑一声,道:“别做梦了!他连姨娘都不敢叫,又如何会唤你一声娘?”
“不会的……”邹姨娘浑身发抖,语不成调,“停儿只是不敢,不是不愿……将来、将来只要、只要我做了太太,他就敢的……”徐宁知道她一贯爱做梦,竟没想到她会做这等离谱的梦。她抱着邹姨娘的头,厉声道:“姨娘是在哪里磕着了脑袋,还是摔进池塘里,脑子进了水?太太若有个三长两短,沈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事情败露,父亲会头一个推了你出去背锅!”
邹姨娘挣扎着想要去捂住耳朵,却根本没办法将徐宁推开:“我不听!你气我不管你,推了你去给你哥哥铺路,故意挑拨我的!”
徐宁哀其不争,也不想管她死活,当即气得将人推了开去,转身就走!她人都走到了自个屋门前,想一想又仍是气不过,遂又转身回去,拽了邹姨娘的手把人拖回她屋里,甩到了凳上!“姨娘在内宅里也生活了十几年了,怎还这样糊涂?!”
徐宁指着她,道,“太太就算真出了事,父亲要么另娶,要么抬了李姨娘,哪里就轮到你了?!”
邹姨娘不说话,抱着脑袋,捂着耳朵,装起死来。徐宁见她这般执迷不悟,仍一心作死,气也不气,劝也懒得劝了。她冷漠地看着缩在椅子里的人,沉声道:“太太身子不好,生了四妹妹后,便在无法生养。姨娘将哥哥送过去,是向太太示好,也是指望将来沈家能提携提携他,那你就该将眼界放得长些,别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
提醒到这里,邹姨娘若再想不明白,仍要做那背锅的,徐宁也无法了。反正她们母女情分本就淡,水一冲就没了,如今就当到头了。“该说的我与姨娘都说清楚了,你若不听,将来受了罪,只别来求我,我也不管的。”
徐宁最后将她一看,转身走了。*又过几日,中秋将至,听闻沈老太太在苏州的好友替她送了好些螃蟹来,赏了一圈下来,还剩不少。恰逢此时庄子上的人送了各个品种的菊花到沈家去请她赏玩。沈老太太好客,又最喜热闹的,嫌家里不够尽兴,便在小儿子的撺掇下,下了帖子,请陈家、张家和徐家的人一同到庄子上赏菊吃螃蟹。沈氏听闻后,火急火燎地回了趟娘家,不知在娘家出了什么事,半日还没到就回来了。听西岭园的人讲她回来时脸色不大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珍珠和奶妈子都在劝她想开些。等到中秋前一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往沈家在京郊的庄子去了。行了大半日,赶在日落前到了沈家庄子上。沈家是大户,沈老太太又曾是家中独女,当年嫁给沈家老太爷时,陪嫁可谓是比那些个公主郡主还多,据说这处庄子就是她的陪嫁。只住的地方就占据了几百亩地,大得稀奇。又依山环水,别致安静,无论是避暑还是赏花游玩都再适合不过的。因要过来,沈家那边早早就派了人来安排妥当了。徐宁随温明若同徐老太太住一处,徐琅徐珠虽沈氏住一处,因张家老太太没来,陈家老太太又早早过世了,其余姑娘或随了自家母亲,或家中姐妹住一处。男人们在外院,自有安排,各处门又派了人看守,进不到内院来。徐宁几人进了小院,各自收拾一番,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众人正不知如何安排时,沈家庄子上的人就送了饭菜来,还道:“我家老太太说,一路过来,舟车劳顿的,诸位定是累坏了,今儿就不摆席宴客了。”
领头的老妈子笑呵呵地交过食盒,又道:“让婢子同客人说,今儿就请客人们随意,将就将就,好好休整一晚,明儿才是重头戏呢!”
徐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笑道:“你家老太太费心了,只怕过会儿还得劳你们替我跑一趟,好生谢一谢你家老太太的……白露,拿几百钱来,拿给她们打酒吃。”
白露答应,立即将事先准备好的几个荷包塞给了来送饭的几个仆妇手里。那些仆妇千恩万谢过,方告辞走了。那头霜降、叨叨和陈妈妈在说话间,已将三个食盒里的饭菜都摆了出来。徐宁和温明若扶了徐老太太过去,见汤是山药鸽子汤,汤色浓白,不见油脂,其中点缀着几颗枸杞,正适合身子骨弱,又不宜大补的人。另有一道水果甜汤和三道荤素搭配的小菜,多以清虚补劳为主。虽说是将就,可从配菜到装盘,都是用了心的。赶了大半日的路,三人都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又说了些话,方回屋各自洗漱睡下。徐宁刚刚睡沉,又让陈妈妈推醒了。她披衣坐起,脑子还未彻底清醒,就听陈妈妈道:“姑娘,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