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太太忙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早早就安排好了。您只管听戏游玩去,其余琐事杂事还有媳妇们在呢。”
沈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扶着大丫鬟的手,一手拉着徐老太太,一面又是骄傲又是炫耀的吐槽她几个儿媳太贴心懂事,从不叫她操心,一面又高高兴兴地往外走去。一众要听戏的出了门,由丫鬟领着往听戏处挪动。穿过月洞门,走过了曲折桥,见过了复刻的小桥流水和雕梁画栋后,就听得见前头花旦吊嗓的声音了。沈老太太高兴不已,脚步都快些了。偏这时,只听得人高呼一声“老太太”,紧跟着人群间便是一顿混乱!不等沈老太太侧目看去,就见两道人影直直冲上前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她跟前。沈老太太吓了一跳,忙护着徐老太太后退了一步:“这是……”不止她吃了一惊,便是站在徐老太太身旁的徐宁看清人影后,也吃了好大一惊。只见平日里总是穿着鲜艳明亮,打扮得格外温婉动人的李姨娘,如今衣衫破烂,蓬头垢面。那楚楚动人,总把徐由俭勾得死去活来的漂亮脸蛋肿得老高,嘴角也破了,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若不是她身旁的徐妤挨的打没她严重,隐隐能分辨出面容来,只怕徐宁也认不出那就是李姨娘!她眸光微闪,拿团扇挡住半张脸,低声与陈妈妈道:“我没想到父亲竟舍得下狠手。”
陈妈妈也是一脸吃惊。徐宁又瞧了李姨娘一眼,心中不觉讽刺。李姨娘挨了一顿打,自觉不能白挨,听沈老太太问起,又忙道:“老太太救我!妾知道错了,往后再不敢恃宠而骄,失了本分的……妾以后定当老实本分,好好教育儿女,还请太太给妾一个活路!”
说罢,她将眼泪一抹,强装镇定地推了徐妤一把,故意道:“妤儿,快来给老太太、太太磕头认错,请她们原谅了咱们母女……”众人一开始还不知这人是谁,如今听她一句妤儿,就都反应过来了。毕竟前头徐妤在自家同外男拉拉扯扯的事情虽没传遍整个京城,但内宅间并无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仍都知道的。一时间,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沈氏。沈氏本就经不得挑唆,更受不住那样的目光,当即勃然大怒,大步上前,指着李姨娘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给你一条活路?你自个犯了错,我饶你一回,只把你关……”“母亲!”
徐琅忽然出声,不顾礼节地打断了沈氏后边的话。她挤开周围的人,快步上前去拉住沈氏,不停使眼色:“母亲莫不是早上吃冷酒吃醉了?怎说起糊涂话来了?”
妾犯了错,当主母的责罚她原是应该。可若是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娘家庄子上,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幸好徐琅反应及时,止住了沈氏的话头,不然叫她自己心直口快的承认了,不知道的该以为是沈家插手徐家内宅的事了。徐琅想了想,同面容难看的沈老太太以及默不作声地徐老太太一欠身,谦逊道:“外祖母,祖母,里头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几位太太和姑娘们都等着呢。”
见沈老太太面色稍霁,她才又转头与李姨娘半是警告半是奉劝道:“今儿是中秋,我外祖母在这里宴客,你有什么委屈咱们到屋里去说。有两位老太太和其他太太在,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又让丫鬟去将李姨娘和徐妤搀扶起来。到底是沈家和徐家的女儿,礼仪涵养拿捏得妥妥的,说话更是谦逊有礼,滴水不漏。沈老太太和徐老太太对她很满意,就是陈国公夫人张氏也在暗中轻轻点了点头。可这不是李姨娘要的。她跪在对上,根本不起,只哭着扑向徐琅,哭着哀求:“我不去……我不下去!会死的!我会被打死的!”
不等徐琅接话,她又哭道:“大姑娘,妾身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可是再怎么说五姑娘也是您亲妹妹呀,您怎这样狠心,眼看她受罪?!”
徐琅被她嚷得眉心突突跳,若不是她自小被告知大家小姐应当端庄,她定学了沈氏,先给她一脚,再将手里的团扇砸她脸上去!“李姨娘,你……”徐琅面带笑容,才要劝一劝她,徐妤又瞅准时机扑了上来,抱住她的腿道:“大姐姐……大姐姐你饶过我姨娘这一回吧!妹妹知道错了……妹妹替姨娘给您磕头认错……”说罢,她将眼泪一抹,肿着猪头一样的脸跪着后退两步,就开始给徐琅磕头!她也狠,脑袋“咚咚”磕着青石板,不一会儿就红了。人群中开始传出些窃窃私语。不怕敌人聪明,就怕敌人缠人。此时的李姨娘和徐妤,就跟吸血的蚂蟥一样,死死咬着沈氏和徐琅,大有吸干她们血的架势!徐琅一时被架在那儿,连句话都寻不着机会说。“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徐珠见了,怒道,“你们不知检点,险些害了我大姐姐,若不是我母亲仁慈,只把你们关在这里反省,只怕你们早没了命……”徐琅猛地回头,厉声呵斥:“珠儿!”
可已经来不及了,徐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剩下的就算没说,大宅院里出来的太太姑娘们也会自己联想了。徐珠脾气随了沈氏,哪里肯受委屈,自是不服气。她撅了噘嘴,还要反驳,徐老太太就忽然回头来,看了她一眼。总仗着自己是徐家嫡女,被沈氏娇惯着的小姑娘,立即不敢造次,闭了嘴去。李姨娘自以为得了机会,又看向沈氏哭道:“太太,妾身受了罚,挨了打,容貌也毁了,您就发发善心,看在妤儿还是徐家五姑娘的份上,饶了妾这一回吧……”沈氏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几时叫人打过你?!不过是吩咐你做些杂活,反省反省而已,你再乱说一句,我扒了你的皮!”
众人看着李姨娘和徐妤的脸,无人信沈氏的话。李姨娘见自己处于上风,忙要再接再厉,就听一直不曾出声的徐老太太不紧不慢道:“都是我吩咐太太去做的,你要求饶该求我才是,怎还求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