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看阮瑜一脸人间崩塌的绝望脸,仿佛手里拿的不是通告单,是病危通知书。
“怎么了?”
阮瑜木然:“我想杀青。”
林青:“杀我犯法,祖宗。”
阮瑜:“……”
晚上她没出门,翻出剧本,找到明天要拍的那场戏。剧本里别的地方都做满了记号,就这一处是空白的。
因为这是全片里唯一一段,床戏。
当初她和段凛对戏时生无可恋地跳过了所有的吻戏和床戏,后来剧本翻了好几遍,别的都看了,就是没看这一段。
翌日,阮瑜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段凛已经到了。
酒店二楼餐厅,靠窗位置,导演组两人和段凛共坐一桌。孔明坤见阮瑜,招呼她过去。
“正好,我刚才还在说你们两个晚上那场戏的事,下午你们抽时间沟通一下,最好能提前对对戏。”孔明坤问她,“剧本都看过了吧?”
阮瑜把餐盘端过去,视线往段凛身上挪了一眼:“……看过了。”
“那行,你们好好聊。”
下午剧组还有空景要拍,孔明坤拍了一下副导徐成累,示意走了,留下她和段凛两人。
段凛看起来刚到不久,棒球帽还没摘。他瞥了眼欲言又止的阮瑜,垂眸拿起一片面包片,问:“吃果酱还是黄油?”
“……果酱吧。”
他淡应,全麦面包片抹上果酱,递给她。
阮瑜道谢,咬了一口面包,心里的尴尬感叹号滚了满屏:“啊对,那天我走得太急了,西装没来得及还你,衣服还在我公寓。”
段凛没拒绝:“等回国,我来拿。”
“哦。”
尴尬。
就是尴尬。
半晌,她试探:“你下午,应该要倒时差的吧?”
段凛看她:“不用。”
阮瑜又“哦”一声,没办法了:“那什么,我感觉晚上那场戏,就,我还要做一下心理建设。对戏的事,要不然,缓缓?”
妈的床戏要怎么对啊?!!
她咬着面包片,想死。对床戏是不可能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私底下跟对家对床戏的,再不行,她去问戴茜要几部电影床戏的剪辑恶补一下算了。
段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又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别噎到。喝完跟我去走一走。”
“……啊?”
他抬指,擦掉她下巴上的面包渣,问:“不是还没逛过?”
剧组拍摄所在的小镇游客不多,角角落落都充斥着当地人的生活气息。阮瑜只戴了一个口罩就跟着段凛出门逛,见沿街的多数房屋还保留着法国十六世纪的建筑风格,房屋沿着运河相对而建,和威尼斯小城有几分相似。
街边的咖啡屋外坐着闲聊的居民,小酒馆在白天也敞开大门,小孩在街头玩法式滚球。花香,咖啡香,法式长棍的面包香,融成一片,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悠闲。
……个鬼啊!!!
小镇并不大,逛两个小时就能走完全部街道。但阮瑜压根就不记得自己逛了个什么。
她紧张得要死。
两人逛完,回酒店吃午饭,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
没别的,就看片。
在网上找了个“百大电影删减片段合集”的帖子,一个一个视频点看,硬着头皮观摩。
没办法,演是肯定要演的,但这一次,死都不能ng。
阮瑜的头磕在平板电脑上,就是后悔,以前她看这种片段时流的口水,全是她现在观摩学习时流的眼泪!!
黄昏时分,林青来敲门。
“小瑜姐,孔导说那边已经快布置好了,让你过去。”
.
片场就搭在隔一条街的小旅馆里。剧组租下了旅馆的一楼,晚上这场戏发生在其中的一间旅馆房间。隔离带一拉,当地赶来看热闹的小镇居民都被拦在远处。
暮色西沉,洒满金色余晖的房间里,摄录组和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在确认最后的细节。阮瑜刚从旁边化妆间里出来,女造型师又塞给她一包东西。
乳白色的小包装袋,她捏了捏,里面软的:“这什么?”
“胸贴,防止走光。”造型师非常直接,“等下那场戏,季少安是肯定要扒倪书衣服的,到时候孔导要是拍得尺度大,估计上半身得全脱了。”
阮瑜:“……”
她死了算了吧?!!!
此时,旁边的化妆间打开,段凛走出来。他还是穿着季少安常穿的那件黑色毛衣,下套牛仔裤,眸光正落在她手里的包装袋上。
下一秒,阮瑜捏紧包装,耳根发烫,心里骂脏,直接又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等她换完出来,隔壁房间已经布置完毕。孔明坤最后确认机位,让阮瑜和段凛过去大致走了一遍戏,就开始清散现场工作人员。
连打光都没要,只留下几个摄影师和收音师,剩下两个导演和副导助理则在房间角落里看监视器。
等下要拍的这场,是倪书和季少安逛完小镇回来,在旅馆房间内擦枪走火的一段戏。
阮瑜一身碎花白衬衣搭深咖色毛线半身裙,坐在轮椅上,怀里还抱着道具组给的一袋面包,她现在怀疑面包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段凛走过来,低眼看她:“很紧张?”
“对。”她憋字。
他一顿:“一旦我有让你感觉不舒服的动作,你就咬我的肩膀,或者捏我的手臂。我会注意。”
阮瑜:“……哦。”
“都准备得怎么样了?”孔明坤过来确认,“你们等下就从这里推门进来。这一场戏台词少,需要你们临场发挥的地方很多,等会儿阮瑜你别像上次那样放不开,随意一点,我这次不会抠细节喊卡,放轻松。”
阮瑜壮士赴死:“好的,我尽量吧。”
准备就绪。
场记打板:“无声惊雷第一百八十二场第一镜,action!”
安静温暖的旅馆房间内,金色余晖透过白色的纱帘,浸没每一寸角落。
门被人推开,段凛推着阮瑜进门,还在聊天。
“唱得难听死了。”她抱着一纸袋的面包,眼里跳跃着笑,“帮你说了也不听,我说走呀,你还非要留在那里听。”
段凛回身关门,眼角眉梢也有笑:“不好听?我喜欢听他唱。”
“不好听,反正我是听不来。但这里的面包还不错,我试试。”
两人停在门廊处。段凛看她咬了一口甜点派:“甜吗?”
“甜,你尝尝。”她递给他。
他没接。
段凛俯身,拉开一点她递甜点派的手,凑近了,对视,眸光向下,一寸寸顿在她的唇上。
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至呼吸相闻。
很短暂的停顿,她心里猛然一跳,随后唇际一软,段凛的吻就落了下来。
唇角处的糖霜被舔去,紧接着,下唇微微一痛。
她被他咬着唇深吻进来,毫不客气地抵开齿关,他的薄荷味和自己舌尖的苹果甜味纠缠交融。
呼吸消匿在细微的暧昧水声里。
阮瑜紧靠在椅背上,紧张得尾椎都在发麻,忽然腰际一紧,段凛箍住她的腰,直截了当抱她起来,一手托住大腿,一把将她抵在了门廊的墙边。
那刹那,她整个人贴着冷硬的墙面,双脚悬空,下意识去揽段凛的脖子,吸气声却尽数吞没在唇齿间。
面包从纸袋里滚散一地,空气中全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鼻息急促。吻没停。
此时阮瑜被托抱起来抵在墙上,双脚压根碰不到地面,视线高段凛几寸,和他对视,脑海一片空白。
“卡!”
段凛紧箍着阮瑜的手指动了动,盯了她一会儿,微撤,放她下来。
孔明坤喊:“阮瑜你主动一点!再热情点!这时候你和季少安之间已经没有猜忌,没有隔阂了!上床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的事!现在才到吻戏,这时候你是非常想和他上床的明白吗?”
阮瑜的太阳穴跳得想死,回:“……明白了孔导。”
“这是前戏,别放不开!记住你只是小腿截肢,不是全身瘫痪!他托你起来,你大腿就缠他腰上,手去扯他的衣服,脱不下来就伸进去摸!”
她默了良久:“对不起,我再调整一下。”
耳根全是烫的。
啊啊啊啊艹!!!
补妆,道具组又给她准备一袋面包,重来。
第二次,整一幕重新拍。从进门开始,谈笑,递面包,接吻。
孔明坤还是喊了卡。
每当段凛抱起阮瑜时,她总僵硬得不知道从哪下手,腿是缠住了,手是摸进去了,可触到又像过电似的秒收了回来。
根本没入戏。
孔明坤有点头疼。
倪书和季少安在法国的戏份并不少,这场戏发生于两人在法国的最后一天。此时倪书真正爱上季少安,打消了杀心,是两情相悦的感情戏,按理来说要比两人那些拉锯猜忌的戏份好演得多。
卡了三次,阮瑜的唇有些肿了。她一被喊卡就迅速从段凛怀里撤下来,眼神飘忽,就是不往他身上瞟。
夕阳已经沉落,十一月份,天黑得非常快。
玻璃窗上逐渐响起噼噼啪啪的敲击声。
“孔导,外面下雨了。”场记还记得今天要取黄昏的景,问,“还拍吗?”
孔明坤一思索:“拍,改成雨戏!”
剧组在国外的戏份很赶,一天都耗不起。孔明坤当机立断,将这一场改成倪书和季少安两人从外面避雨回来的戏。
“无声惊雷第一百八十二场第一镜,第四条,action!”
画面里,黑暗的房间被人打开,进门,两人都是浑身淋湿。
走廊外的灯光照进来,只照亮了门廊这方寸角落。
被淋了雨,阮瑜却在笑:“有毛巾没有?我要擦水。”
“有。”
等了两秒,段凛却没开灯。
副导徐成累觉得奇怪,看了一眼孔明坤,他正全神贯注盯着监视器,并不出声。
一片昏暗里,段凛去浴室里拿毛巾,又折回门廊处,顺手掩了门,给阮瑜擦头发。
镜头下,她的神情稍愣,看他,也在意外为什么不开灯。
这个反应很自然,孔明坤没喊卡。
段凛俯身而来,替她擦拭长发,接着是脸颊,脖颈,再到锁骨。
隔着毛巾,似乎摸到了她紧张而剧烈的心跳。
而后,阮瑜眼前的视线一暗,他吻上来。
她腰际骤然一紧,被他托抱起,抵在墙上。
门只留着一条缝,走廊的灯光微弱地透进,隐约描摹出两人的轮廓。
黑暗里,段凛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亲得凶狠,反而舔摩着她的下唇轻轻吮咬,情.欲中带几分温存。看不清他的脸和周围的镜头,她的紧绷感少了大半。
淋了雨,只有彼此的鼻息和体温是热的。
吻了片刻,稍稍分开。她在昏昧中隐约看见段凛的眉眼,疏长的睫,修挺的鼻梁,以及薄唇。
他的唇湿润着,诱惑一般。
孔明坤盯着画面,见阮瑜开始回应,她摸索着要脱段凛的毛衣,却碍于两人的姿势没有成功。
不得章法地扯了几次,她明显有些急躁,正要再扯,整个人却被段凛往上托了托。
他扛起她,直接往房间里走。
径直来到床边,一把将她放倒在床上。屈膝,俯身跪压了下去。
阮瑜被摔进柔软的床内,刚撑起身,抬起头,就对上了段凛的目光。
刚才没看清,现在床挨着窗户外透进的街灯灯光,终于看清楚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光暗沉,下颌的弧度绷着。
不复淡漠。满是压抑的欲.念。
像狼。
阮瑜人懵了。
“卡!”
孔明坤:“可以,刚才这条过了。”
有工作人员打开了灯。
中场休息,下一镜才是重头戏。孔明坤过来给阮瑜说戏,示意段凛:“刚才那一镜其实是他帮你了。还是那句话,这时候倪书对季少安已经没有了顾忌,两人之间没有隔阂,我要的是主动和张力,你给的感觉还不够,你不够信任他。”
阮瑜闻言看向段凛,他正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神色平静。
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她回头,仔细想孔明坤的话。
孔明坤导戏时远比平时要严肃得多,拍不出他满意的效果,他不会随便给过。
“你还是太紧张,放不开。”孔明坤继续,“这样,我给你们十五分钟,你们给我聊会儿,聊什么都行,聊够十五分钟。”
“……啊?聊天啊?”阮瑜以为自己听错。
“对,什么时候你放松了,我们再开始。”
阮瑜眼睁睁地看着孔明坤遣散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一行人出门,机器留下,门一关,房间里只剩她和段凛两个人。
她还坐在床边,见段凛将毛巾搁在椅背上,走过来。
空气仿佛静止。
他驻足在她面前,低眼看她,问:
“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羊入狼口
没写完晚点有二更很晚小天使们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