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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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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兰特群岛迎来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雪很细,下的速度很快,微小的冰晶随着风扫在脸上,细密如盐。寒凉刺骨,已是零下十一二度的天气,士兵们多在军装外面多穿一件毛呢大衣。

omega们全副武装5公里越野跑后,王俊和林珀西、墨菲、罗思楠、康珠等人像往常一样,一起结伴去到东苑操场一侧的小卖部里买热饮喝。珍珠奶茶和加了云朵状奶油的焦糖卡布奇诺一直是点单率最高的饮品,小卖部内设置了卡座和小沙发,方便士兵们坐着喝东西或者是吃个简易早点。

王俊身穿一件宽大的对襟蝙蝠袖灰色羊剪绒外套,短短的刚盖过腰,里面是侦察兵统一的灰色军装,斜挎着一个明黄色的帆布包,手里捧着一杯加奶油的焦糖卡布奇诺热饮,围着扎满棒棒糖的圆柱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微微蹙眉埋怨道:“老板,荔枝味的又卖完了?”

“卖完了。”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唉。”王俊叹了口气。

墨菲拍拍沙发边上:“王俊快过来,帮我编头发!”

王俊跑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我吃完奶油行吗?要化没了。”

“快点快点!没有小辫子我要死了!”墨菲跺着脚说。

王俊只好把热饮放到桌子上,从斜跨包里掏出木梳,将墨菲的头发放了下来,分成几缕,开始编辫子,嘴里叨叨:“墨菲啊,你们家族早就搬到了岛上,为什么还要留着海盗们的长发,还要编辫子?”

“搬到岛上是为了生活啊,”墨菲仰着头,任王俊摆弄,手一下下抓着王俊外套上的毛球,“扎辫子是表示心中永远向着莣斐岛。”

王俊不知道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做法是忠还是不忠,只是眼睛总瞥着桌上慢慢溶于底下咖啡的白色奶油云朵,希望自己给墨菲扎完头发的时候,还能舔到一些奶油。

“你就欺负王俊,”康珠拍了一把墨菲的后背,“自己会扎为什么让王俊扎?”

“王俊扎的好看,而且不会扯掉我的头发,”墨菲照着镜子看到头发扎得很好,一丝乱发都没有,回头抱住了王俊,“我喜欢你这个外套,暖绒绒的,像小羊!”

王俊嘻嘻笑着,虽然他的咖啡上额外要的奶油不见了,但他喜欢帮别人的忙,喜欢别人因为自己而感到高兴的样子。

临走时,王俊又不甘心地看了看那棒棒糖,央求道:“老板老板,下回进货进一些荔枝味的棒棒糖好吗?”

“看情况吧。”老板最后说。

王俊和他的omega战友们一起出去了。

老板娘手里拖着大纸壳箱子进了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跟老板说:“那孩子来找了好几次了,你怎么总不记得进那个什么荔枝味的啊?”

老板叹道:“王子殿下特意来嘱咐过,这商店里不能有任何荔枝味的东西,他说他过敏,看到别人吃也会喘不过气来。”

“荔枝都过敏?”老板娘啧道,“这王子……纸糊的么?”

“嘘!别瞎说。”

王俊从小卖店出来跟医疗兵们挥手拜拜,跟林珀西往东边致远楼走去。

小卖店外面东墙一角,凯文逊背靠着墙,面朝着折射进里间咖啡座的窗户影子,抽完了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

“殿下,咱们早上这个时间……总在这儿站着吹北风,”莱恩缩了缩脖子,“您不冷吗?我让护卫们给咱单开个房间做咖啡馆儿……”

“您要不去将军楼吧,雪莱上将早给您预备了单独的房间,里面一应俱全……”博莱特在一边忙道。

“不用,喜欢这里。”凯文逊另外拿出一根烟叼着,莱恩连忙给点上火。

喜欢这里?喜欢这面墙?莱恩不明深意,但这凯文逊王子殿下平时阴阳怪气,脾气难以琢磨,他也怕惹着他,所以从不忤逆他:“卜奕那小子很积极地四处走动了,他老爸也在外面向统帅递交了申令状,谏中震那边也没问题,财政部首席和文官事务长官们都点了头,克莱尔和康恩在观望,目前还没表态。”

凯文逊点了一下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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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开始,侦察兵们开始了战术训练,即开辟观察所与架设器材,侦察兵在训练中需要掌握侦察技巧与技能,不论是山川河流还是底谷浅滩,执行渗透任务时,侦察兵一定要最先搞清楚敌占区域的各个方位地形,在战役打响之前,掌握敌军动态,窥探敌军重要的目标位置。

简单来说,侦察兵们需要把武器藏到操场上,看谁藏得深、藏得严,能让莱斯利长官找不到或是最晚找到,即获胜。

“你们不准在这块儿偷懒,也不准疯跑打闹!”莱斯利警告这二十几个侦察兵,“一会儿我来找,我最先找到谁的就惩罚谁!”

说完,他又跑去训练步兵了。

王俊抱着他要藏的军用望远镜从操场的东边跑到西边,又从南边跑到北边,只跑得气喘吁吁,脸蛋通红。这望远镜藏哪儿好呢?要不挖坑埋了?

王俊蹲下,找了块儿石头,开始挖起坑来。

凯文逊在香樟树林后面站着,露出眼睛,直直地盯着王俊。

alpha上午的训练大多是体能训练,除了10公里长距离越野跑、拉力跑和重体力肌肉牵引训练、对抗训练外,攀爬和穿越火线是重中之重。凯文逊因为身体原因不参与越野跑,所以每天把当日的任务做完,就找个角落去窥视王俊。

凯文逊无比熟悉侦察兵的日常训练任务和目标,以及王俊的活动轨迹,因为每一天,王俊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王俊在军中人缘极好,几乎三百多个omega都跟他很熟,都能说上话,至于alpha,则是同样好人缘的尹瀚洋把相对应的人脉资源分享给了王俊,也就是说,尹瀚洋的alpha朋友,和王俊都认识。

当尹瀚洋和一大群alpha在一起吆五喝六、胡吹牛逼时,王俊就在边上坐着给他倒酒和剥蒜,像他的小弟。

尽管,王俊说尹瀚洋比他小半岁,是他的小弟。

王俊心思单纯,活泼好动,为人热情,每天斜跨个小包,里面有各个士兵日常所需东西以及跌打损伤的药和纱布、ok绷等,跟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方倾比起来,更像个助人为乐的医疗兵。

凯文逊派人调查过王俊的身世。

王俊的omega生父,名叫阮倪,生长于早期omega皇家学院,是个孤儿,最大的靠山,就是于凯峰的夫人尹桐。阮倪是尹桐的发小,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因为此,王俊还是婴儿的时候,尹桐怀着孕,于浩海尹瀚洋出生后,王俊被阮倪抱到尹桐家玩,三个小孩在一个床上爬着,长大后,王俊和尹瀚洋关系甚密。

王俊的alpha父亲,名叫王珣,是art部队的队长。art是水星最出色的第一号部队,早期是舰队,如名字所示,就是海军,王珣名为队长,其实是船长,那时候art里除了总指于凯峰之外,名义上的副指是刘延川,但真正的军师是方匀,在后面这些人功成名就后,在军衔上都有体现,这刘延川和方匀官至上将,而王珣,呵,四十岁才被勉强提为中将。

都四十了才成为中将,在水星这alpha提拔比率来看,这中将给的完全就是看于凯峰面子了。

可为什么王珣能当上队长?

凯文逊又往后翻这几页调查报告,上面写着:王珣的特长——修理各种型号的轮船。

凯文逊差点儿气笑了,想那于凯峰不是糊涂人,不会提拔一个庸才当队长,原来这王珣有一绝技,那就是无论在多么艰苦的环境下,他都能用手里的工具又快又好地修理破船。这在二十年前以军舰为主的水星战役上,王珣确实可以靠这个得一队长了。

一个脑子不好使、体力不突出只会修船的爹、一个贪嘴爱吃、啥都不懂的孤儿的爸,生出的王俊能有什么优点?

凯文逊气愤地把这几页双亲调查报告撕成几片,扔到了碎纸机里。

他恨自己被平平无奇的王俊吸引,这太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了,毕竟王室们最看重的就是血统的纯粹。

“孩子,你这次进到部队里,一是要跟于氏二子搞好关系,扩大自己的人脉,立得军功,再就是选一位衬得上你的王妃,”玛格列特的话,言犹在耳,“我这里的资料alpha的你已经全看过了,莱恩、博莱特、卜奕、谏中震你都熟悉,这部分是omega的,你不太了解,一定要好好看下,你要记住,王妃的身份一定要衬你,将来在内阁府上才能帮你,妈妈相信你,除了身体有一点不好之外,别的你都很优秀,能够给对方幸福……”

玛格列特给他的名单有二十个omega,首选是方倾,其次是康斯坦丁上将的小儿子艾兰,接着是枢密院议事长儿子王烟、内阁参议院独子贝尔特等等,这名单的官衔儿有的比omega的介绍还长,活像个水星政府机构分布图。

这名单里没有王俊的名字。

别说前二十名了,估计前二百名都没有。

凯文逊凝视着王俊的身影,王俊绕着操场跑了几圈,都没找到相应的位置藏东西,只好蹲下,开始挖土。

王俊明明是m号的身材,非要坚持说自己是s号,所以军装穿着有些窄,衬得屁股上的布料鼓鼓的,很肥。

凯文逊的眼睛在那里反反复复地逡巡着,喉结滚动。

军中alpha夜话omega时,都说方倾是一等一的美貌,三百个omega中的第一。凯文逊对此不置一词,不屑一顾。

真是不懂欣赏,方倾那烤鱼片似的身材有什么可看的,omega男人就是肥的才好看!胯骨要宽,屁股要胖,抱起来要肥嘟嘟的,握在手里要一坨坨的,将来才好生养!

当然作为倡导公平的玛格列特来说,凯文逊作为他的儿子,当然不能说这些,听到alpha们讨论omega时,凯文逊还常常制止他们胡言乱语。

刚到军营没多久,凯文逊坐在轮椅上的可怜样儿,被王俊注意到了。

王俊抓着凯文逊的轮椅就跑,那轮椅是特别定制的,轮子很滑,跑起来很顺畅,王俊嬉笑着把他拉走,他连拒绝都来不及。

他本来坐在轮椅上是一心想要勾引方倾,从而给他和于浩海使绊子的,没想到那方倾是个石头心肠,见怪不怪,早就识破了他装瘸连拆穿都懒得拆穿。

凯文逊本想把王俊揍一顿,然后脱离他的魔掌。

可后来他发现,他要混进的那个圈子,王俊是其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他和尹瀚洋关系好,又跟方倾很好,所以凯文逊只要坐在轮椅上任凭王俊推拉,就可以轻松走进那个圈子。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被王俊误摔了一跤后,王俊很认真地照顾他,为了不让脸上留疤,王俊担负起了每天早晚给凯文逊擦脸和洗头发的工作。

“别躲,洗脸脸,”王俊把白色的小毛巾用水打湿、拧干,轻柔地擦着凯文逊的脸,“不会留疤的,别怕。”

怕个几把!

凯文逊一脸漠然,在心里疯狂咒骂,盘算着以后是毒死王俊好还是轮死他比较好。

王俊的手挨着他的脸,黑色圆豆豆似的眼珠子看着他,仔细擦拭,肉肉的手一下下地碰着他的脸,软乎乎的,留下类似儿童面霜的一股奶味儿。

没过多久,凯文逊就习惯了王俊对他的照顾,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凯文逊闻到的时候,会不动声色地多吸几口。

又是一天,王俊在操场西侧水房给凯文逊洗完脸,突然瞥见水房外面阴影下站着的刘斌。

“妈呀!吓死我了!”

他拉着凯文逊的轮椅就开始逃跑。

轮椅在石板路上咯噔咯噔发出声响,凯文逊坐在上面颠簸的浑身颤动,他漠然地回过头,看着那个目光森然、满脸红斑,望向他们的alpha。

刘斌?这人凯文逊记得,他曾把王俊抱起来扔到了苍耳堆里,害得王俊头发被方倾剃得乱七八糟的。尹瀚洋为王俊报了仇,拔了一棵苍耳树,打了刘斌的头和脸。

他被关了十天禁闭,脸上脖子上的苍耳汁没有被及时清理干净,所以过了这么久,他的红斑还没有消退。

接下来两天,王俊总是在食堂外面和树林后面遇到尾随他的刘斌,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刘斌对他来说,就是噩梦。

可凯文逊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刘斌眼里涌动的不是恨意,而是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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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碰死了?”莱斯利皱着眉,看着刘斌的尸检报告。

“头撞到了墙上,就在昨晚,巡逻的教管员发现的。”左阳旭叹气道,“心理素质堪忧啊!”

“奇怪,他看着不像是会自我了断的人,那事都过去多久了,他禁闭后被放了出来,苦苦哀求着不想离开军队,要戴罪立功,我们也答应了,他怎么会……”

“我也想不通,可那宿舍就他自己,监控也没拍到别人,致命伤也就一处,‘头部猛烈撞击,重伤致死’。”

莱斯利沉吟道:“这事暗地里解决吧,不要全军通报,我怕给我们那位omega带来沉重的心理负担,他本来胆子就小。”

“嗯,我跟刘斌的家人通过气儿了,因为什么关的禁闭,他家人也深以为耻,不愿再说了。”左阳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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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王俊趴在凯文逊的耳边,稚嫩的声音像是狗尾巴草似的,钻进了凯文逊的耳朵和心里,“刘斌走啦,不在这儿当兵了!”

“哦,”凯文逊面带讥诮,微微一笑,“你不用害怕了。”

“是啊,那我们今天到篮球场边上遛弯儿好吗?”王俊蹲着问他。

“好啊。”凯文逊回答。

王俊推着他往那边走,当时还是初秋,午后闲适的微风吹到脸上,很是舒服,凯文逊完成了“首杀”,去掉了一个障碍,成果是可以和王俊有更远的地方可以溜达。

“王俊,饿!”尹瀚洋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满头是汗,抱着篮球跑了过来,倏地停在两人面前。

王俊连忙从斜跨着的背包里翻出一个蛋黄派,扔给了尹瀚洋:“接着!”

尹瀚洋像狗似的一把接住,麻利儿地撕开了外包装,叼住里面的蛋黄派,就把外包装纸扔还给了王俊,接着像风一样地跑走了。

王俊把坐在轮椅上的凯文逊停在那里,将包装纸扔到了垃圾桶里,又回来推凯文逊。

“等你腿好了,我们也打篮球,还有乒乓球,网球,”王俊推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你喜欢玩什么球啊?”

“王俊,”凯文逊声音低沉,“我也饿了。”

“啊,”王俊停了下来,“你也饿了啊?我找找。”

王俊又打开了他的小包,一通翻找,最后拿出一根棒棒糖来,撕掉外包装,急切地塞到了凯文逊的嘴里。

“这什么啊?”凯文逊把它拿出来,嫌弃地看了看。

“棒棒糖,你尝尝,很甜的。”王俊的鼻头沁出了细汗,生怕棒棒糖解不了饿。

“……好吧。”凯文逊又将他放到嘴里,确实挺甜的。

又过了几天。

“王俊王俊,这个我买到了!”林珀西将一桶东西塞到他手里,“很贵的,据说特别好使,早晚湿敷,效果加倍,你可藏好了,莱斯利发现会没收!”

王俊接过就往斜跨包里塞,可他的包里已经很满了,塞不进去,便连忙掀开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凯文逊的衣服,放到他的肚子上,又把衣服盖上。

“什么东西!”凯文逊抗议道,被王俊捂住了嘴。

王俊的手心很甜,也很香,只要被捂住,凯文逊就老实了。

他听到王俊和那个叫林珀西的omega在一旁窃窃私语:“顶级珍稀珍珠粉!现磨的!据说是宫廷妃子还有达官贵人们用的美颜圣品。”

“噢噢,夺钱?”王俊连忙问。

“这个数。”林珀西比划了个数字。

王俊倒吸了一口凉气,愁苦道:“我这个月的零用钱没了!”

“你要舍得,现在很多化妆品都有珍珠粉的,咱们这个是顶级现磨的,特别纯,我求了教职员好久,才给我带一瓶来,擦一个月,你左右脸上的小斑点就没了!”

“那还是划算的,值得的。”王俊被忽悠得连连点头。

小斑点就没了?凯文逊皱着眉,恶狠狠地瞪着林珀西的背影,谁允许的?王俊脸上的斑点看着就跟水星上风景秀丽的小岛似的,一个都不能少!

他趁两个omega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转动轮椅,走远了,到一个风口处,把衣服里的那桶珍珠粉拿了出来,全给他扬了。

“那什么啊?”林珀西看着凯文逊白烟袅袅的背影。

“啊!我的珍珠粉!”王俊大惊失色,跑了过去,一看,珍珠粉洒了凯文逊腿上、胸上,地上,风一吹,刮的到处都是。

“突然来了一阵风,这个桶盖子不严实……你干嘛?你往哪抓?!”凯文逊陡然高声叫道。

王俊连忙捡起剩了个底儿的桶子,从凯文逊两腿之间猛捞珍珠粉往桶里放,凯文逊那里突然被抓了好几把,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连忙转动轮椅,飞快地走了。

“我的珍珠粉!”王俊跟在他后面嚎叫着。

十分钟后,凯文逊在树下坐着,面无表情。

王俊抱着空了的珍珠粉小桶在他身边台阶上坐着,脸白白的,是他看抢救不了多少后,急忙往自己脸上擦的。

“呜——”王俊哭了,两道眼泪流了下来,把白色粉末冲出两道清亮的泪痕。

他抽泣了有一段时间了,凯文逊神情漠然。

凯文逊不会哄人,不会示好,不会低头,不会道歉,因为王子不需要这样,所以他不会。

等又过了十分钟,他有些烦了,才不耐地对王俊说:“我轮椅左边口袋里有钱,自己来掏,什么珍珠粉,金龟王八壳粉都赔给你。”

“不用,”王俊摇摇头,“你不是故意的,不用你赔。”

凯文逊心里好笑,我就是故意的。

“我数三声,过来拿,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凯文逊提高声音,“1、2、唔!”

凯文逊嘴里被塞进了一根棒棒糖,甜甜的。

他闭上了嘴。

又过了几天,凯文逊发现自己也是喜欢吃糖的,甜的让人心情好,毕竟,他从小到大,吃过太多的“苦”了。

“王俊,饿!”尹瀚洋穿了件航空夹克,像是刚从飞机上下来。

饿死鬼托生吗?凯文逊盯着他。

“就剩糖了,”王俊低头找了一圈,“给你。”

尹瀚洋撕开包装纸放到嘴里,不一会儿,拿了出来:“怎么是这个?柠檬?!”

“中午拿错了,把荔枝的给王子了。”王俊说。

尹瀚洋低着头,看了一眼凯文逊,最后没说什么,咬着牙把柠檬味的棒棒糖叼走了。

“什么?”凯文逊转头看向王俊,“我这些天吃的,都是他吃剩的?”

“吃剩的?”王俊被问懵了,“没有啊,他喜欢吃荔枝味的,剩的口味给你吃。”

“那不就是剩的吗?好的给他,赖的给我?!”凯文逊的嘴唇变白了,他本来就是不健康不正常的白,生气愤怒的时候,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什么味道的都是一个价钱,都是两块五一根……”

“不是钱不钱的事!首选,是他,次选,才是我,”凯文逊握拳敲着自己的胸口,“荔枝给他,剩下的给我?!”

“荔枝是瀚洋的信息素啊,你、你又没说你喜欢吃荔枝!”王俊反驳道。

“滚。”凯文逊指着他,还想说出些难听的话,结果没想出来,他转动轮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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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选是他,次选是我。我一直都是次选。

没有人知道,人在三岁前是有记忆的,还很清晰。

巴可达统帅看着公主怀里的孩子:“你养着他干什么?父亲的后宫已经被我遣散了,这孩子应该还给他爸爸!”

“他生父不要他!被强.暴怀的孩子,他的omega生父几次三番想掐死他,这是第四次被救下来了!”玛格列特怒气匆匆地说。

怀里的凯文逊气息微弱,颈上青紫,脸被枕头压得通红。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再给他爸,小命就没了,”玛格列特擦了擦眼泪,“他是父亲的遗腹子,是我们的弟弟啊。”

“可内阁议员们容不下他的,我们没法给他王子的身份,”巴可达发愁道,“要不,我们把他送给亲眷来抚养吧,保他一世无忧,荣华富贵。”

“不,”玛格列特摇了摇头,“方匀没有孩子。”

“什么?”

“青羚得了病,没有后代了,我要抱着这个孩子,跟方匀……”

“你疯了?你吃错药了?”巴可达怒吼道,“方匀他不爱你,不会因为你有孩子就……何况还不是他生的,你脑子不清楚吗?”

“那你呢?于凯峰已经带着尹桐走了,你为什么还不选王妃?你要等他多久?!”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玛格列特道,“这个孩子是一个次选,如果你不生,那就说是我的私生子,将来,我们总要还他一个王子的身份。”

“你别胡说八道了!”

“我已经决定了!这孩子差不多跟尹桐腹中的孩子一般大,将来,他们总要一起共事的,如果你我二人没有后代,我们王室也要后继有人!”

“你为什么执意如此,我觉得世袭是不科学的……”

“我们这一代已经输了,我不服气,不甘心,这孩子跟我有缘,也是酒味的信息素,他可以做我的儿子长大,哥,王室不是你一个人的,”玛格列特声音沙哑,对巴可达说,“你让我们王室的子孙们,都要屈服于凯峰的统治下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巴可达百思不得其解,“你太顽固了。”

“是你太天真了,夺权之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凯峰能和你和平相处,不代表他的后代能饶过王室的后代,我们且走着瞧吧!”

凯文逊以私生子的“次选”身份,长到了三岁,巴可达的公主塞西莉出生了。

凯文逊本以为自己将要结束“次选”的身份,可惜,塞西莉是个omega,还是个女孩,没有继承权。

凯文逊忍不住笑,次选终于变成“没得选”,统帅的位置是他的了。

可他不愿巴可达和玛格列特如意,他要让他们不得不选,要让他们还是面对后继无人的窘境。

“奇怪,王子的病越来越严重,”方匀看着化验单,对玛格列特说,“那些弱症越小越能根除,你按时给他喂药了吗?”

“喂了啊,一天四次,一次都没少,”玛格列特紧张道,“为什么?”

“我觉得,他好像……不想康复,”方匀看着还是孩童、正在熟睡的凯文逊,“他好像把什么门,关上了。”

这一关,就是19年。

凯文逊的年龄造了假,往后退了半岁,为了遮掩他是老统帅的遗腹子的事实。

老统帅是强.暴犯,他是恶行后所生的孩子。这个事实,玛格列特和巴可达以为年龄尚小的凯文逊不知道。可早熟的凯文逊耳聪目明,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俊被凯文逊一个滚字给吼得走了,不敢再接近他。

过了几天,凯文逊奇迹般地被方倾治好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王俊又忘了被吼的事,新奇地跑去看他。

“你变得……好大个儿啊,”王俊抓他的袖子,左右打量他,“明明在轮椅里坐着的时候很小一点儿!”

凯文逊冷哼一声,暗暗地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看着更高些。

“王俊,过来!”尹瀚洋朝他喊道,手里拉着一个大的拉杆箱。

王俊跑了过去:“这是什么啊?”

“给我进去!”尹瀚洋把王俊粗暴地摁到里面,拉上了拉链。

凯文逊目瞪口呆,他的王俊,被尹瀚洋装走了。

“你把他放出来!”凯文逊走了过去厉声道。

“就不,”尹瀚洋把拉杆到处晃,“怎么地?”

像是火烧云吞噬了天空,像是乌云盖住了月亮,凯文逊脑里的筋被烧得一干二净。

“你待在里面难受吗?”尹瀚洋问箱子里的王俊。

“不难受,好玩儿!”王俊笑着答道。

凯文逊又想起那个首选、次选的生命论题。

在王俊这里,他永远是次选。

即使尹瀚洋跟他不是爱情,那也不行!

后来,凯文逊一有机会就告诉王俊,ao有别,离尹瀚洋远一点儿,不要钻到他的箱子里,不要用袖子给他擦脸,不要给他喂饭,不要在包里装尹瀚洋的食物。他甚至警告小卖部的老板,不要进跟荔枝有关的货,从源头上切断他们的联系。

可是,都没用,王俊和尹瀚洋太好了,他们总是在一起,凯文逊每看到一次就心如刀割,这让他失去了理智,什么丑八怪、白痴、废物、没教养全骂出来了。

从此王俊对他避如蛇蝎,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两人越走越远了。

如果我不是首选,那就恨我吧,凯文逊开始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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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死一个,”莱斯利看着王本强的尸检报告,“我记得,他跟凯文逊柔道较量,腿被打断了而已,还在康复中,怎么能轻生?”

“据说是欠了赌债,仇人找上了门,威胁说要杀了他的家人,给他写了信,让他要么还钱,要么还命。”左阳旭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人吧,嘴很贱,特别喜欢品评omega的身材长相,我们都很讨厌他,但就这么死了,还是让人不寒而栗啊,”莱斯利沉吟道,“查清楚了吗?”

“他自己在宿舍里,没有别人啊,”左阳旭道,“教管员们有监控,显示是他自戕的。”

于浩海带着队伍出征了,没有了尹瀚洋那个眼中钉,日子变得好过很多。

只是,凯文逊几次三番“偶遇”王俊,王俊都对他视而不见。

凯文逊不会讨好omega,甚至连把王俊叫住,平心静气地跟他说句话都做不到,在他心里,明明是王俊负了他,凭什么要自己先低头?

凯文逊王子殿下做不出这种事。

一天晚上,几个omega在一起聊天,爱洋军团中的贝尔特道:“这么久都没消息,据说啊……凶多吉少!”

王烟打了贝尔特一拳:“别乌鸦嘴!”

“真的!于少将还好,副将是瀚洋,我怕啊,于少将自顾不暇,罩不住瀚洋了,瀚洋就算是赢了,将来也有可能受伤致残啊,他这股我不投注了,风险太大了!”

“胡说八道!”一旁路过的王俊听到后不乐意了,“瀚洋不是总靠浩海罩着的,他很强的!”

“行了行了,瀚洋又不在这儿,你说给谁听啊。”贝尔特挥了挥手,让王俊赶紧走。

“你们每天说这些话,不是真的喜欢瀚洋,”王俊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们打仗没消息传回来是很正常的,你为什么就说瀚洋会受伤还残废,你们把他当股票,没把他当人……”

“滚滚滚,你哪位啊?父亲是什么品阶,什么职位啊?”贝尔特怒了,“平时你跟个狗腿似的傍着瀚洋,又勾着王子,当我们不知道啊?也不秤一秤自己几斤几两。”

“什么傍着又勾着,我跟他们不是那种关系,瀚洋是我弟弟,王子是朋友……”

“拉倒吧,认清自己,或是照照镜子,你二者选一样。”贝尔特冷酷地说。

原来别人是这样看自己的,王俊心灰意冷,离王子殿下越来越远了。

过了几天,“红蚁”出现了。

“别抓!别挠!”方倾跟着担架跑,对躺在上面的贝尔特吼道,“千万别动手抠它们!”

“我难受!”贝尔特的脸上鲜血横流,他的手被绷带缠住了,可即使这样,红蚁排泄过的地方痒痛难忍,他在树下小憩一觉,醒来后就狠狠地动手抓了几道,看到满手是红色的蚂蚁,才惊叫道,“我毁容了!”

“红杉树在河对岸,红蚁却从香樟树上掉下来,”方倾道,“长官,我要求彻查这附近的所有树木,我怀疑是有人陷害贝尔特。”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

香樟树上本来没有红杉树上才长的红蚁,只是河流上有树木拖行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红杉树上折枝后,又爬到了香樟树上,红蚁以人为介质,传了过去。

负责园林修剪的所有职工,全部收监,三天审理后,二人伏法。

可贝尔特永远失去了光洁如初的面容,从军队里黯淡退出了。

接着,于浩海打了胜仗回来了。

时间回到现在,隆冬已至,初雪来临,到了接近中午,王俊终于挖好了坑,把望远镜藏了进去,开始填土。

“王俊,你干嘛呢?!”林珀西跑来问道。

“嘘,别吵,我藏东西呢。”王俊说。

“哎你这个傻子!”林珀西朝他吼道,“莱斯利说藏的东西要‘想用立刻就能拿出来’,你这挖了个坑能一下子拿出来吗?!”

“啊啊啊,我忘了,那咋办?”王俊又开始刨坑,把望远镜翻了出来。

凯文逊在树后面看到这一幕,嘴里叼的烟笑得直抖,烟灰簌簌落落掉了下来。

很多人为了戒烟,吃起了棒棒糖。

凯文逊正相反,为了戒掉棒棒糖,现在烟瘾很大,几乎因为烦躁要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莱斯利长官要来了!”林珀西说。

王俊又开始抱着望远镜满操场跑,他跑啊跑啊,跑到了香樟树后面。

凯文逊冷着脸转身出现,王俊躲闪不及,撞到了他怀里。

“给我,”凯文逊朝他伸手,“给我,我帮你藏着。”

凯文逊的心在微微颤抖,手又朝他递过去,眼睛如冰冷的刀刃一般盯着他。

给我,跟我和好。

要爱我,要把我当成你生命中的首选。

要陪着我,要跟我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死。

王俊抱着望远镜,向后退了几步,黑黑的眼睛看着凯文逊,倏地转头,飞快地跑了。

没有时间了,王俊索性把望远镜藏到了羊绒外套的里面,硬着头皮集合了。

“都藏好了吗?我看看昂……”莱斯利提着电棍,眼睛从二十几个侦察兵脸上扫过,微微一笑。

他一把扯过王俊,把他的羊绒外套拉链刷的一声拉开,王俊啊的一声,像是被屠宰的羊一般,羊绒外套被扯开,望远镜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王俊噌的一下抬头,惊恐地看着莱斯利,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害怕。

“好哇,我先宰的就是你这只羊了!”莱斯利提起电棍,朝王俊的后腿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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