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口的官道上,花满楼和黄如卿两人各自骑坐在马背上,从尧坝小镇到丰城这段路,骑马本只要两天的时间,但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才将将走到丰城城门口,主要还是花满楼不急着赶路,那他黄如卿纵是身下骑的是匹快马,那也只能熬着性子跟在后头。在来的路上,花满楼问过黄如卿为何来得如此之快,黄如卿回道:“家主交代完事情后,他就得了花千山的默许,早早的离了花府,在一个距离尧坝镇六十里地的驿站住下,就等尧坝镇花家的人传信过来。”
原本他是可以当天晚上赶来的,但一想到花满楼一路舟车劳顿,就想着当天不来打搅,但又怕有意外发生,失了自己本分。所以,当天晚上,黄如卿是在小镇唯一进出口的山道林子里休息的。黄如卿这么一说,花满楼顿时对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刮目相看,能得花千山赏识,不是单靠老黄这层关系这么简单。两人来到丰城门口,现如今的丰城与花满楼印象中没什么差别,可能最大的差别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而已。物是人非,难免触景生情,于是,花满楼勒马停了下来。花满楼和黄如卿身上都带着刀剑,黄如卿背上背的是一把四尺长的斩马刀,马的两侧挂着八柄短矛,这矛的制式,就算是在军中也不多见。两个身持利器的江湖人,骑马在城门口徘徊不前,再加上黄如卿生的虎背熊腰、满脸胡茬,不多时,便引来了城门守卫的注意。一个伍长模样的守城士兵,警惕地走了过来,在六丈开外站定,喊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地有什么目的?”
本来,黄如卿不管穿盔戴甲也好,还是穿花家的侍卫服也好,这帮守城地士兵是绝对不敢上前过问的。但这次出门办事,黄如卿怕穿了花家侍卫服会引起花满楼地反感,所以,自作聪明地穿了便服。再一个,穿便服也没什么,最多是接受士兵地盘问与搜检。但总不能让花家的小少爷在自己面前接受这些士兵地搜检。于是乎,黄如卿只得套起关系来,他打马上前两步,向士兵说道:“我与你守城的高大人算是相识,我们是花府的人,今天只是从外地回来,路过这里,一会儿就走。”
这小头目本来就看两人可疑,现在你连马都没下,就朝我喊话,又是叶大人,又是花府的,越看越有问题。要是这样就放你们走了,兄弟们可都看着呢,以后他就别想在这混了。小头目一下嗓门大了起来,说道:“你说你们是花府的人,有什么能证明的?我看你们在城门口鬼鬼祟祟,不像是安分的人!下马,接受盘查!”
黄如卿一看,这算是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个棘手的楞头小子,正想着该如何解释。那边小头目一看,这两人没有下马的意思,一下就激动起来,扯着嗓子喊道:“来人,给我将这两个可疑之人,拿下!”
原本还在城门口观望的另外四名士兵,一下就提枪窜了过来,将两人围了起来。黄如卿此时也顾不上懊恼自己没有带上一身侍卫服,他已经好久没有在花家以外受过这样的气了,他呛的拔出斩马刀,呵斥道:“你们谁敢!”
花满楼眼看着事态逐渐失控,刚想拦住黄如卿,配合士兵盘查询问。这时候,从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黄如卿?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此时的士兵伍长,既兴奋又生气,正想着怎么拿下马背上这两个人呢,突然听到有陌生的呵斥,本能的回头骂出了声:“哪个活腻了,敢管…….管”,看清来人之后,伍长眼珠子都快惊得掉下来了,他一下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老爷饶命,小的不知道这是花府的人,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说罢,赶紧挥手,让 一众也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的士兵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花满楼抬眼望去,一辆刻有花府家徽的马车正停靠在不远处,坐在前室的马夫,也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马车内,一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掀开帘子往这边看过来。看清来人,黄如卿赶紧下马,来到马车前弯腰行礼道:“黄如卿见过贾大人。”
此时,中年文士早已下了马车,抬手让黄如卿免礼,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马背上的花满楼。黄如卿正想给中年文士介绍花满楼,结果中年文士已经匆匆几步上前弯腰行礼道:“臣下贾天舒,拜见满楼少爷。”
见状,站在一旁的马夫也匆忙下跪行礼道:“拜见少爷。”
花满楼翻身下马,伸手虚抬,并说道:“都免礼吧。”
然后,和贾天舒对视着说道:“贾大人,我知道你,但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贾天舒低头回答道:“臣是在十年前进的花府,远远的见过几次少爷,况且,这次黄如卿接少爷回来,也是与臣下多有接洽,现在黄如卿身边就只站着您,虽然少爷面貌变了许多,但轮廓没有变。”
顿了顿,贾天舒又说道:“倒是少爷能知道臣下,让臣下惶恐。”
“贾大人谦虚了,你现在是花府的内务重臣,我听说过你,也是应该的。”
花满楼回道。“少爷谬赞了,这次少爷回来,花府上下都高兴坏了。前天晚上一收到消息,家主就命令下人们准备少爷夏天最喜欢吃的水晶鱼冻。只是花府原本的老厨子早已不在,现在的厨子做出来的鱼冻家主说’不是一个味儿‘,于是,便派臣满丰城的找老厨子,昨天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结果说是老厨子两年前就病死了,好在老厨子有个儿子,接了他的衣钵,传承了他的手艺,只是人在丰城廖大人府上掌勺,臣下今天早上就去廖大人府上借人去了。现在人一早已经带回了花府,臣下因为与廖大人是旧识,廖大人拖着臣下叙旧,就耽误到现在才赶回花府。”
花满楼笑了笑,感慨地说道:“我这趟回来,人还没到家,就已经让你们忙里忙外累得半死,实在是对不住了。”
“少爷在这是哪里的话,为少爷办点事,那是臣下们应该做的,”顿了顿,贾天舒又说道:“臣下不在这里耽误少爷回家了,再耽误下去,家主该拿我是问了,还请少爷上马车。”
花满楼拒绝了贾天舒的好意,让贾天舒安心坐马车。于是,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匆匆往花府赶去……………花府大门口,爷孙俩本来还东拉西扯聊得不亦乐乎,可时间一长花有吉不耐烦起来,嚷嚷着要去找娘亲玩儿,结果小家伙低头一看叔公脸已经垮下来一半,立马就缩起脑袋来不说话了。开玩笑!叔公爷爷发脾气,他花有吉就算睡在自己的榻上,那也是要震上三震的,他可不敢真的惹花千山生气,小家伙,心里明镜似的,门儿清!花有吉立马主动从花千山肩膀上下来,陪叔公爷爷站着等叔父回家。结果,花有吉脖子都快比后山湖中的大鹅还要长了,叔父还没回来。他偷偷挪步至门口石狮旁,一屁股坐下,刚想休息一下,发现方才还脚下生根的叔父已经在向门前的路口走去,小家伙立马从台阶上跳起来,快步跟上。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后头跟着两匹大马,大马上的两个人,小家伙都没啥印象,看着像随从,叔父应该就在这马车里吧,小家伙心想。一行人来到爷孙俩近处,小家伙 瞪大眼睛瞧着马车车厢,结果从车厢里钻出个贾先生,小家伙大失所望,以为等错人了,叔父还没到。贾天舒带着马夫和早已下了马的黄如卿上前拜见花千山,而花满楼就站在几人身后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花千山。花千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然后抬眼看向这个已经七年未见的儿子:眉眼彻底长开了,上半张脸长得越来越像白露,像白露好啊,像白露的都好看。花千山打断自己的思绪,看着这个皮肤晒得有些泛红,穿着洗得泛白的麻布短衫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低头指了指手底下的花有吉说道:“这是满江家的小子……有吉,这就是你…满楼叔父。”
原本怂拉着脑袋的花有吉,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急忙抬起脑袋,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然后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道:“花有吉,见过叔父。”
花满楼上前两步,嘴上说着不必多礼,双手已经轻轻地把花有吉托了起来。看着花有吉,花满楼,不无感慨道:“满江大哥的儿子,都已这般大了,有吉,叔父好久没回来了,带叔父逛一逛好不好?”
说着让花有吉跨坐在自己肩膀上,转头和花千山说道:“爹,我们进去吧。”
花千山先是一愣,但马上回答道:“诶,好,我们进去吧。”
这辈子,只在妻子和女儿死的时候掉过眼泪的花千山,破天荒的感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看着两手向上伸,让肩上的花有吉抓着的年轻人,他赶紧用手抹了抹眼眶,踱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