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略归来,向公主讲述了荀国公子驾驭灵鹤的神奇故事,公主淡然一笑,轻声道,“能真实体验到凌空飞翔的感觉,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份奇妙的厚礼……”潘略走后,公主又来至琴室,重新抚奏了一遍清宵邕睦,曲终,她看了看古筝,怔怔地说,“他和你一样,迂腐木头一块,也是怪了,这样一个人就能写出清宵邕睦,你偏就是最适合将其抚奏出来的古筝……你们就这么拿住了我的脑子,我的——”敲门声响起,勤澄之音扬起,“喂,妹妹,我可要进去了。”
然后门开了,与公主略微相似的一副面孔出现在眼前,片刻之后,勤澄与公主坐在一处,略显粗糙的纤手故意要放去古筝之上。“不行!”
公主一把抓住勤澄之手,“唯它不行!”
话音未落,美丽的脸庞便被勤澄的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两下,三下……“好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唯荀子修这把破琴不许任何人戏弄。”
公主将视线与勤澄相对,以真诚而微哑的声音道,“我的脸,整个棠延除了父皇母妃,只有你抚摸过……我不确信未来可以允许谁人如此待我,但我确信,若我之脸面被他人无故戏弄,那人会领受怎样的责罚。”
勤澄笑着收手,音色坚定地回复道,“放心,有我在,棠延最美的一张面孔永远不会被他人无故戏弄。”
公主放开勤澄之手,起身向外行走,“有你在?你人在南疆,鞭长莫及,拿什么护我?”
勤澄起身追上去道,“我嫁了曹狐,入了庆王府,从此不再鞭长莫及,反而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然后眨了眨大眼睛,“对了,正好改成妹妹那个‘玥’字,妙不妙?”
公主噗嗤一笑,随即又板起面孔,“怎么嘴巴也变成男子的嘴了,不像话——”勤澄摆了摆手,“你可别学祖父,总是教训我,头痛。”
夜色如水,铺满丰渠阁的花园,皇帝与大将军缓缓而行,梳理质子被救之事。“遗憾的是,一切都是听来的……幸而当时曹狐力挺郑将军,又有襄王府的吴炬与起凤阁的潘略相帮助力,总算寻回了荀公子……”话说到此处,大将军便就不做声了,一切交由皇帝定夺,是罚是赏,他都体体面面地认下。“看来中郎将与郑将军倒是良缘。”
皇帝温和地打岔,“得早早定下婚期,让各方满意安心。”
渭王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皇帝走至一座规模颇大、甚为逼真的人造假山面前,指了指正中的山峰之顶,“此景正是依据勤缘山样貌而建,无极峰因岩壁陡峭、难以征服而驰名,如今被此四人拿下,朕心甚悦,必然要赏……焉汶,你酌情办理吧。”
不远处的焉公公紧忙应声,朝身旁的秦芗使了使眼色,便就离开了。“自然,你指挥得力,将士们也跟着尽心出力,都功不可没,朕会赏赐一笔钱,你来分发调度便好。”
大将军心中略略安稳,恭恭敬敬地施礼谢恩。“朕想派舒云端去北域,你可舍得?”
转眼之间逼来温柔一刀,应了瞬时就被卸了一条膀子,不应呢?陛下开了金口,谁敢不应?!归程,乌云被夏风催促着,慵懒地在夜空遨游,游过之处,似有皎洁之光随之明灭。突然之间,赵武州拍了拍荣团兽粗壮的脖颈,灵兽便停住不动。一大团乌云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雨借风势,斜斜地打在身上。“渭王。”
副将钱菮催马而来,拿过笠帽与蓑衣,欲为渭王披戴上。“不必。”
大将军叹息一声,轻声问,“钱菮,你是今日刚刚才从辉浚县回来的吧?家门都没进,就领兵去勤缘山搜救质子……跟着本王,果然辛苦。”
钱菮一愣,思量着说,“您这样说,我甚是惶恐。”
渭王勉强笑了笑,“那不说了,累,走吧。”
荣团兽听懂了“走吧”二字,便就继续威风凛凛地赶路了。这一日,阳光明媚,舒云端来到蝉嫣阁,一为道喜,二为道别。鬼兰盛开之夜,皇帝驾临蝉嫣阁播撒雨露,如今舒美人得偿所愿,怀得龙种,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我已拜托钱菮多加照应这里,往后要多注意身体,断不可痴心于养兰。和焉汶那边少联系,多去舒恬轩请安,务必将皇后娘娘放在首位……”舒云珞一一应下,眼中晃着不舍兄长远离的泪光,然而千言万语藏在心里,嘴上只能说,“哥哥要多保重,等孩子快出生之时,您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害怕。”
云端心里一阵难过,觉得妹妹尚小,一切都不懂,却就要做母亲了,前路有多难,其心里一定全无算计,所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活着,替天上的父母双亲守护好唯一的妹妹。归程,路过惜泓居,舒将军自然要去坐一坐,品一品晋威奉上的香茗,与荀公子及晋威畅聊一番。欢白兽只管呼呼大睡,鼾声越发震天动地。舒将军思量一番,蹙眉道,“欢白既已成为公子的坐骑,就要习惯于背负笼头马鞍那些东西,不可如此闲散自由了,不然难成大器。”
这话一下子止住了鼾声,欢白醒来,瞪着灵光之眼,盯着屋内众人。“因此也不可以睡在书房榻上了,可单独安置在院子里。”
舒将军瞅了眼欢白,故意道,“渭王的荣团兽形似麒麟,比欢白威风多了,战功不计其数,自小就是这么管理的,渭王虽爱惜它,却也从不娇纵惯养……如今,我与惜泓居情分到了才说这些,公子只管采纳才好。”
质子与晋威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欢白,郑重地点了点头,简短有力地回复道,“多谢将军点醒我们,此情惜泓居定当铭记。”
与舒将军依依惜别后,惜泓居内众人遂行动起来,为欢白筹备新住所。傍晚,欢白走入位于院落一角的用储物室改造而成的新居所,眼神中毫无喜色,但它也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为主人奉献真正的价值,既然别无选择,也就坦然面对了。“欢白。”
质子推门而入,拿来欢白爱吃的羊肉。“不要不高兴呀,至少你睡惯的床榻已从书房搬过来了,就是想让你慢慢适应……黑轮兽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自小就睡在这样的储物室里,也没有床榻,它一直都是站着睡。”
欢白眨了眨灵光之眼,朝主人蹭了蹭身子,主人便也呼应了,轻柔地抚摸着其额上的肉球。“它回去荀国之后,我经常梦到它长出了巨大无比的翅膀,载着我飞回母国……”欢白低哼了一声,身子朝主人凑得更近,火热的温度传递而来,让质子觉得非常暖心。“它陪伴我走过了青涩年华,可那时我不懂得照顾它,焉知也小,总算比我强一些,给过它一些暖与甜,所以,我是亏欠黑轮的,也亏欠焉知……你来了,我一下子把对他们的亏欠都还归予你……也好,也不好……幸而,我们都成长了,听得进去劝了……从现在起,你我,我们要并肩作战、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