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浙的夏如火云烧,骄阳烂漫,干涸的空气连绵夏夜,偶尔吹过的晚风也裹着白天残留的热浪,没有丝毫降温消暑的作用,反而能把浑身的燥热因子再一次无休无止的点燃。
夜到凌晨一点,灯塔酒吧的客潮却越渐高涨热烈,这是永浙最受欢迎的酒吧,无论白天黑夜,均是客满为患。
来这儿的客人就图个乐呵,酒吧里的调酒师是国际一流的,男酒保帅气潇洒,女服务员靓丽性感,就连客人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名流富豪,阔太千金,乃至娱乐圈的艺人也常常在此留下身影。
贺秉翰和丁凯泽在这里纵情玩乐,纸醉金迷已经一周过去了,哥俩这几天泡的妞喝的酒数不胜数,脑袋里迷迷糊糊。
正泡在温柔乡里梦周公时,接到了陆老爷子电话,没注意看来电显示,一开口很暧昧:“宝贝儿,怎么了?”
陆商脸黑了一半,沉声:“骁河呢?”
卧槽这个声音!?
贺少爷和丁少爷立刻酒醒了,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
连忙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免提,规规矩矩坐好:“陆爷爷好!您起这么早?”
“我问你们陆骁河呢?”
“是是是。”
贺秉翰赔笑:“骁河在屋里睡觉呢,没跟我们瞎混,他乖着呢。”
“让他接电话。”
俩人赶紧起身,也不管怀里睡了多少姑娘,一股脑儿的全推开,期间似乎是打扰到了几个姑娘睡觉,弄得对方嘤嘤呀呀的哼几声。
电话那头的陆老爷子不悦的咳嗽一声,吓得俩人将几个姑娘踹开,一溜烟跑去了陆骁河的房间。
这灯塔酒吧的老板,不是别人,还就是这位正在睡大觉的陆少爷,他除了赛车就是在酒吧呆着,也不泡妞也不怎么喝酒,饿了就撂个电话给他俩,话从来不多,仿佛多说一个字会死似的。
堂堂商河集团太子爷,二十岁出头的血气少年,用贺秉翰和丁凯泽的话来说就是:过得太几把没有追求了!
无欲无求都快成仙了,放着美女不泡的人,简直脑袋有泡,还不如上山当和尚。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一通,他俩有点不敢叫醒陆骁河,这位少爷不但浅眠,而且起床气很重。
丁凯泽开了灯,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人被强光刺得浓眉微蹙,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随手拉了个抱枕盖住脑袋,闷沉的声音低低响起:“出去。”
贺秉翰把手机放在陆骁河面前的桌上,二人站在一旁,小心翼翼解释:“陆老爷子的电话。”
三秒后…
陆骁河没动静。
五秒后…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放在耳旁:“爷爷。”
陆商嗯了声,吩咐:“回家,我有事说。”
电话里的忙音没持续多久,陆骁河缓慢的起身,这电话之所以打不到他的手机里,只因为他睡觉一向都是把手机关机的。
一开机,果然十多个未接电话,几个是爷爷,几个是爸妈的。
他进浴室简单洗了个脸,拿上外套往外走,一开门,有个女孩儿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三明治和牛奶,甜蜜蜜的看着他:“骁河,先吃了早餐再走吧。”
哟呵!
贺秉翰心里大叹,这可是林氏千金林可溪,倒追了陆骁河好长一段时间,回回碰壁,好长时间没见了,还以为死心了,没想到又来了。
大小姐追求真爱的心坚如磐石,陆少爷冷心冷面的模样也是不该本色,看也没看那早餐,不耐烦的推开她的肩。
林可溪一时不妨撞到了门上,牛奶洒得她前胸湿了一片,委屈上头,眼里都是泪水在打转。
偏偏陆骁河贼心烦女生这模样,一点不觉得可爱,反而觉得堵心,长腿一迈,走了。
全程一个眼神一句话没赏给林可溪,林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这样的委屈受多了,反而激长了她的逆反心理,陆骁河不理她,她偏就一定要让他爱上自己。
想到这儿,林可溪抹干净眼泪,瞪了眼贺秉翰和丁凯泽,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转身,路过转角的垃圾桶,一把将早餐扔了进去。
贺秉翰和丁凯泽对视一眼,
妈的我们招谁惹谁了?
从灯塔酒吧到陆家别墅的距离大概两小时车程,不过陆骁河这飙车速度,不到一小时就安全抵达。
开门下车,女佣接过他的外套,进了屋,一家人都在屋里等着。
陆商陆老爷子今年六十好几,穿家居服,戴眼镜,眉宇间尽是久经商场的杀伐果断,精神面貌很好,看起来颇为刻板严正,一见陆骁河进门,先是冷哼了声,再低头喝茶,有点不想理他。
父亲陆季礼,只看面容就知道,这脾气八成与老爷子相差无几,他是个读书人,从事的又是科研工作,生活上更显刻板谨慎,比老爷子有过之无不及。
只有母亲祝艺的面容稍稍温和些,笑容却也是端庄,不显亲密,大概是长年累月身居高位,平时都是对着合作伙伴和公司员工,身上总是端着几分女强人的架子。
这一家人坐在一起,都是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性格,没人开口说话,气氛慢慢凝固了些。
陆老爷子慢悠悠品茶,就在陆骁河即将消耗完最后一分耐心时,总算开了口:“我叫你回来,是让你去接一个人。”
“接谁?”
能让老爷子看重,还得他陆骁河亲自去接的人,陆季礼和祝艺都看向陆商。
老爷子笑容显出几分慈爱:“是我至交好友的孙女,刚刚考上大学,是南庆大学,说起来也是你的学妹。”
这位至交好友,陆家上下可是人人皆知的,老爷子常常挂在嘴边,奈何一直没机会见见,据说是对方早年就避世,谁也不见。
陆老爷子求见数次不得,这回也是因为这个孙女,陆老爷子多次盛情邀请,对方才却之不恭的。
“什么时候?”陆骁河问。
“明天到新乡,你去车站接一下,从新乡到永浙还有一段路呢,开车不要太野,免得吓到人家小姑娘。”
陆骁河嗯了声,
垂眼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陆老爷子又让人叫来一家子的女佣和保安过来:“明天有位小姐要来家里常住,赶紧收拾一间房间出来,都小心点照顾,就当成咱们自家小姐对待,千万别让人家受委屈了。”
老爷子亲自下场吩咐,大家当然一万个上心,陆老爷子又扭头看儿子儿媳:“你俩也要对满满好一些,就当亲闺女疼,这可是老满的宝贝疙瘩。”
“知道了,父亲。”
祝艺笑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提起这个没见过面的好友孙女,陆商满脸笑容:“是个好名字,叫满入梦。”
……
早上十一点,烈日当头,地表温度31摄氏度,热的人想往冰窖里钻,以往这个时间,陆骁河正在家睡大觉,今天却已经在新乡车站等候了一个多小时了。
等谁?
还不就是那个没见过面就被陆老爷子当宝贝似的满家小孙女。
听说刚满十八,在青岑附近的学校一直读书,这个年纪还没出深山,两个老人心里一万个放心不下,就怕这个宝贝疙瘩出什么差错。
今儿早上七点,陆老爷子就三催四请让陆骁河赶紧动身了,来这儿晒得跟个什么似的,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新乡算是永浙和青岑山的中转站,乡下地方夏天尘土飞扬,偶尔一辆货车经过,仿佛要把满山的尘土都给搅得天翻地覆似的,呛得人头昏眼花。
陆骁河躺在车里抽烟,地上落了几个烟头,大名鼎鼎的小满姑娘还不现身,他不耐烦了,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这也怪不得满入梦,她坐的大巴中途堵车,足足堵了一个小时,等到新乡车站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
爷爷说陆家爷爷会让他的孙子来车站接她,她左看右看,除了大树下有个老大爷穿着背心摇着扇子在纳凉,其余什么人也没有。
满入梦掏出手机,按照爷爷给的联系人电话拨过去。
第一次拨打没人接。
第二次拨打,长长的连线之后,电话那头慢悠悠响起一个低低的男声:“…谁?”
听得出一些鼻音,显然是刚睡醒。
“您好。”
满入梦轻声:“我是满入梦,我到了,您在哪儿?”
女孩的声音温柔细软,夏日里听来,像是透心凉的泉水,一下子浇灌了炎热的温度,陆骁河的起床气莫名降下了几分,说话时依旧有几分鼻音:“站着别动,我过来。”
满入梦来不及说个“好”字,
电话就被挂断了。
陆骁河的车停在附近的香樟树下,恰好可以遮挡阳光,去车站也就几十米的距离,绕过转角,树下站着一个小姑娘。
时下正有疾风起,少女的头发和白色衣裙都被风吹乱,她低头,一手拢过耳边被的碎发,另一只手压住将飞的裙子。
风慢慢停了,少女将头发整理好,陆骁河也看清了她的面容。
满入梦的头发长度不算长,刚刚到脖子周围,整齐的刘海,看起来很是乖巧。
极白的肌肤,脸很小,眼睛却大,眼汪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泉,清澈干净,毫无杂色,鼻子翘挺,嘴唇很红润,艳丽得像一颗果子。
又因为她从小生长在青岑和学习国画的原因,性子早已磨砺得恬淡娴静,光是站在那儿就像一副水墨丹青,温雅出众。
陆骁河觉得她有些眼熟,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铺满光斑的树下,满入梦的白裙上像是缀了一层星光,煞是好看。
她抬眼看过来,慢慢歪头:“小…小陆爷?”
满入梦也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想了会儿,这不就是一个星期前在青岑山飙车的人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应该没有吧。
陆骁河嗯了声算是回答,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满入梦拽住不放,两个人身高悬殊挺大,陆骁河低头看去,不耐烦:“放手。”
“不好意思,我得确定一下您是不是小陆爷。”
还深山野丫头还挺有安全意识。
陆骁河收回手冷冷盯了她半响,她倒也不怕,乖乖的站在他跟前,陆骁河皱眉拿出手机拨打刚才的电话,没一会儿满入梦的手机就响了,果然与刚才联系的人是同一个号码。
满入梦放心下来,嘴角笑开,脸颊上一对浅浅的梨窝,挺可爱。
她说:“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出远门,总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陆骁河扯了下嘴角,眉眼都是冷的:“我看起来像坏人?”
“不像。”满入梦还是笑。
其实挺像的。
陆骁河拎过她的行李箱,转身就往回走,小姑娘就安安静静的跟着他,也不说话惹他心烦。
路过一个小卖铺,路人拿着冰淇淋从小卖铺出来,满入梦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陆骁河把行李箱放进后车厢,
拉开车门看她:“上车。”
满入梦钻进车,陆骁河关上车门站在骄阳下顿了两秒,突然走向小卖铺,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冰淇淋,上车后,又将那冰淇淋递到她面前,满入梦有些意外的接过,笑着道了谢。
他瞥了她一眼,点燃烟,淡淡的语气:“吃快点。”
满入梦以为他有事赶时间,努力且快速的吃完一个冰淇淋,一抹嘴,冰凉的甜冻得牙齿发疼,费力憋出两个字:“…好了。”
陆骁河莫名笑了下,扔出烟头开车,油门踩到底,一瞬间飞速驶出车站。
到陆家时,是下午五点,这虽然算是陆骁河最正常的一次开车,但满入梦还是不适应,一路上都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下车时,脸色已经苍白了不少。
陆骁河啧了声,冷笑:“真没用。”
满入梦点头,声音轻柔绵软:“你早说这句话,我就吐你车里了,真后悔。”
陆骁河:“……”
嘴还挺厉害。
进屋后先见着的倒不是陆家人,而是贺秉翰和丁凯泽这两个花花大少,俩人一看见满入梦,眼睛都直了。
贺秉翰卧槽一声:“这他妈是仙女吧!”
说着就要过来拉拉小手。
陆骁河突然拉过满入梦的手腕挡在她面前,温热的手掌触及少女细腻绵软的肌肤时,陆骁河微微一愣。
贺秉翰也愣,这护得好快啊!
简直绝无仅有啊!
他一时更好奇这位小满妹妹到底是各方人也,偏过头去又要看,陆骁河往他膝盖上一踹,顿时疼得贺秉翰哭爹喊娘。
陆老爷子带领一家人出来迎接满入梦,陆骁河握着的那只手腕也被陆老爷子顺势拉了过去。
陆骁河没留下来吃晚饭,叫上贺秉翰和丁凯泽去酒吧,这俩人开始是死活不肯走的,说是要留下来陪小满妹妹吃饭。
陆骁河冷笑了声,又阴又凉的表情很吓人,俩人赶紧左右跟随,屁颠屁颠的赔笑离开。
喝了半晚上,陆骁河半醉半醒的时候还有些睡不着,手指间仿佛还残留着少女肌肤的触感,他指尖捻了几次,若有所思:“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