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这一年,满入梦十九岁,陆骁河二十二岁,青春最好的年纪,他们遇见了想要过一生的人。
那晚的欢声笑语尤在耳畔,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祝福他们,好像那不是订婚宴,而是结婚。
满入梦大三这一年,陆骁河已经毕业一年,他迟骋在各个汽车拉力赛的赛场上,赢了各种各样的比赛,陆骁河这三个字几乎响彻全国,媒体将他封为最有实力代表中国参加世界拉力锦标赛的顶尖车手。
满入梦也在这一年报名了世界美展比赛,同时接到了美国分校南庆大学的邀请,准备开始为期半年的交换生生活。
离开永浙的前一个月,她回了趟青岑山陪爷爷小住,每天傍晚再出去溜溜鸭子。离开时,爷爷没来送她,只告诉她自己的路是要自己走的,不过三只鸭子倒是摇着屁股送她到山下。
陆骁河正靠在车旁抽烟等她,略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脚下扔了好几根烟头,看来是来了挺久了。
如今的他已完全褪去初见时的少年气,时光的打磨让他变得锐利迫人,当然也有成熟男人的深沉内敛。见满入梦发呆,他把烟掐了扔得远一些。
“傻了?”他笑问。
清晨的雾气中,姑娘仰着头看他,水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陆骁河也勾唇,把她抱在怀里:“想我吗?”
“你说呢?”
满入梦故作生气的拧他胳膊。
陆骁河最近都在比赛,俩人见面的次数少,不过他每天都会给她打视频,有时候一天好几次电话,这次来接她也是跟车队请了假的。
他现在进了职业车队,不仅要参加赞助商的活动,还得练车和比赛。担心会忽略满入梦,总是竭尽所能的爱她,抓住一点点空隙就来见她。
满入梦当然是十分理解的,所以从不闹,只不过偶尔俏皮地撒个娇,她的懂事让陆骁河心疼。
“对不起。”
满入梦笑笑:“干嘛说对不起,你做得很好,马上就是锦标赛了,你忙一点也正常,我不会怪你。”
实际上今年的世界拉力锦标赛在美国举行,满入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接受交换生邀请的。她想,就算见面的时间少一些,但是能距离他近一点的话,她也很高兴。
陆骁河帮她把行礼放上车,回了陆家后,不仅所有的长辈都在,好友也都来了。满入梦明天飞美国,大家今天都来给她践行,还搞了个小型欢送party。
她要去半年,几个女孩子舍不得她。
闹着闹着就哭了,满入梦也一直耐心的哄着。
玩了大半夜,热闹渐渐褪去。
满入梦从浴室出来后倒是接到了周婕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是良久的沉默,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对方略显沉重的呼吸通过电话听筒传来,满入梦用浴巾擦头发:“有什么事吗?”
她平静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感情,刺得周婕握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周婕笑笑:“我听说你明天就去美国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好了。”
“我也没去过美国,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你一个人在那里一定要小心些。”
满入梦愣了一下,淡声回:“知道了,谢谢。”
周婕怕她挂电话,连忙道:“满满,妈妈会想你的。”
电话里有对方压抑的哭声。
莫名的,满入梦眼睛一热。
她说:“嗯。”
没有多余的话。
周婕渐渐失落,又强打精神:“我听你的话,最近都有在关心齐卓和齐柯,她们的成绩都有些进步了。你学习那么好,不知道回国以后能不能…能不能帮他们补补…”
满入梦没出声。
周婕等了几秒,忙笑:“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其实你根本没有理由管他们,满满,你别生齐卓的气,她就是这个性格,其实心肠不坏。”
这个满入梦还是知道的。
听说继父是个憨厚老实的生意人,周婕又向来温婉,这样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好管束,齐卓和齐柯还是能有好前途。
满入梦的话也一直不多,大多都是周婕说什么,她就嗯一声,呆板又平静。
一来二去,周婕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了:“那…那你忙吧…”
她舍不得挂电话,就等着满入梦切断,满入梦也迟迟没有动静,一时间电话两边都安静下来。周婕知道她还在听电话,心里升起一抹希望,期盼着满入梦能说什么。
说会给她电话。
说声谢谢。
或者说个嗯字。
不管什么,周婕都很高兴。
良久,满入梦说:“……好。”
“什…什么好?”
“我回国后有空会给齐卓和齐柯补课的。”
“真的吗!”
满入梦嗯了声:“我挂电话了,你…注意身体。”
电话切断,周婕怔愣良久,
耳旁的手机一直没放下,她忽然用力捂嘴压抑哭声。
齐卓和齐柯进屋送水果就看见这场景,女人背脊纤瘦,压抑哭声的模样脆弱无比。
齐柯悄悄戳齐卓:“咱妈跟谁打电话呢?不会是那个姐姐吧。”
齐卓瞪了眼齐柯,转身出去。
她拿出数学试卷,握着笔埋头做题。
满入梦,我一定会考上大学!
不会被你瞧不起!
……
第二天中午左右,满入梦在国际机场准备登机,所有人都来送她,搞得她心中也有些伤感:“就是去比赛,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家开心一些。”
朋友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反观陆骁河却是一脸严肃:“那边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下飞机就会有人去接你,住的地方她会带你去,下飞机就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满入梦笑眯眯的看他:“知道了,你从昨天就开始念叨了,说不腻呀。”
他在国内还有一场比赛,因此不能跟她一起过去。陆骁河为此自责愧疚了一晚上,小姑娘还有心思跟他打趣,他眉心拧起,把她拉入怀。
同伴们见此情景,
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撤了场。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英挺俊朗的男人抱着个娇软美丽的姑娘,总会惹人多看几眼。
满入梦有些不好意思,躲进他怀中。
陆骁河笑道:“怎么了?”
她抬头,漆黑的瞳孔里都是他的模样:“小陆爷,你要快点过来找我。”
“好。”他也看她。
满入梦已经二十岁,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风把她的裙子和头发吹起来,她抬眼时的温柔全部落进他眼中,其实那时的他已经心动。
姑娘现在完全张开了,少女的青春气息依然还在,只是多了些女儿家特有的风情。陆骁河不知想到了什么,摁在她腰上的手越发沉:“到了国外,不准跟男人说话。”
满入梦笑弯了眼:“好。”
陆骁河脸色更沉:“不准对别人笑得这么好看。”
“好。”她笑得月牙眼儿弯,仿佛他说什么她都要答一个好字,乖乖软软的模样,叫他的心肠再也硬不起来。
陆骁河几乎沉溺的吻她:“一定要万事小心,我很快就会过去。”
“知道啦,我要登机了。”
陆骁河却抱得更紧了。
满入梦叹气:“小陆爷,我真的要走了。”
“舍不得你。”
他眼眶有些泛红,满入梦一愣,踮着脚吻他:“我会乖乖等你来接我的。”
“嗯。”
满入梦走进登机口,在门快要关上之际对他招手,陆骁河目送飞机起飞。
他盯着空空如也的滑行道出神,其他人也不便打扰,直到丁凯泽接到一个电话后跟陆骁河说了什么,陆骁河才略抬眼:“去办吧。”
丁凯泽嗯了声,跟贺秉翰先离开机场。
陆骁河出了机场点燃一支烟,
烟雾抽离,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根烟结束,陆骁河开车离开,
等把这些事办完,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阻碍他和满满在一起了。
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
这次的飞行时间比上次去澳大利亚多了几个小时,而且美国和中国的时差相差十几个小时,满入梦下飞机时,美国正在下雨,她又累又困。
机场果然有陆骁河事先安排好的人,是两个干练的中国女性,她们帮满入梦取了行礼,开车送她到陆骁河事先准备好的房子住下,离开时还检查了有没有安全隐患,一切无碍之后,才离去。
满入梦本想给陆骁河打电话报平安,只是看了下时间,决定还是不打扰他睡觉。她洗了个澡准备倒时差,只是睡得格外不踏实,睡梦中总是醒过来。
记不清第几次醒来后,美国已天黑。
满入梦起床喝水,却在黑沉的窗帘那儿看到个人影。俩人对视的一刹那,人影突然扑了过来。
砰的一声,满入梦的水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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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骁河没睡觉,美国方面的人回复已经接到满入梦,把她安全送进别墅安顿好了,陆骁河略略放心。不过还是没有接到满入梦的电话,这小丫头八成是怕打扰他睡觉没打过来。她现在应该在倒时差,陆骁河也没给她打过去。
他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比赛,还要暗中寻找闻衾和林可溪,听说闻衾也会参加这次锦标赛。林可溪跟他狼狈为奸,陆骁河因此找过林氏,对方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只说对这事一概不清楚。
陆骁河了解闻衾这个人,他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上次画展盯上了满入梦,之后就一定会找机会下手。陆骁河必须保证闻衾和林可溪无法去找满入梦的麻烦。
比赛结束后,贺秉翰找到陆骁河:“林可溪我们找到了。”
“哪儿找到的。”
“酒吧。”
贺秉翰跟上陆骁河步伐:“我们到的时候她在酒吧喝了个烂醉。”
“弄醒了吗?”陆骁河可不想浪费时间等一个酒醉的女人清醒。
“还用你说,我们用了点手段,你去了可以直接问话。”
陆骁河到的时候,酒吧已经撤空了场子,林可溪被人五花大绑在地上,浑身已湿透,身上还有些伤痕。看来贺秉翰这个“手段”的确还行。昔日的千金小姐林可溪如今狼狈的倒在地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骁河。
冷冰的男人在她面前坐下,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根烟,陆骁河的眼神那般轻贱,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林可溪忽然笑了,突然之间醒悟过来,不管是昔日的陆骁河还是现在的他,根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只是她还是恨!明明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为什么就是得不到?
陆骁河抬手弹烟灰:“闻衾在哪儿?”
林可溪冷笑:“想知道?求我啊。”
陆骁河也笑,不动声色的挑眉。
身旁的人突然狠狠踹林可溪的肚子,她咬牙忍着,不打算说。
陆骁河朝她走过去,冷寂的眼神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
“真不说?”陆骁河咬着烟,渐渐眯起眼。
到底是一株温室里的花朵,没有见过风浪,林可溪想起刚才,立即吓得浑身发抖,人在危险面前总是能抛弃所有的,无论是谁都如此。
“我说!”
“闻衾现在美国,说不定已经找上满入梦了。”
陆骁河一瞬晴天霹雳。
他立即起身走出去,贺秉翰也打电话:“赶紧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要最近的时间。”
地上的林可溪惊惶的看贺秉翰:“你们还想怎么样?”
贺秉翰淡笑:“我们会连夜把你送回林家。”
林家......
林可溪有些出神。
林家的生意早就不如之前了,他父亲母亲为了巴结陆家,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之前家里面宠着她,是因为她和陆骁河的绯闻。现在失去这个傍身,她的父母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回去是能活下来,可是再也不能指望得到什么了。
贺秉翰让人把她丢进车,临走前吩咐:“到了林家记得告诉林家老头子,要想以后生意发达,好好看着这个女儿,别让她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林可溪在车里喊:“我不回去!!不要送我回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和闻衾达成协议,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回去,回去之后的日子她都能想象,无异于被她那势利眼的父母天天指着鼻子骂,而且他们还会因为陆骁河的原因对她严加管束,她会彻底变成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再无自由!
林可溪咆哮大喊,
贺秉翰和丁凯泽根本不理。
“你说骁河这会儿到机场了吗?”
“他那个飙车速度,又事关满满,肯定不要命的开车,早到了。”
“几点的机票。”丁凯泽问。
“最早的,希望他能快点赶到美国,也希望满满没事。”
“放心吧,小满妹妹没那么容易被挟持。”
贺秉翰扔了烟:“不一定啊,闻衾可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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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骁河下飞机后就给满入梦打电话,提示是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电话里长长的连线声压榨着他崩溃前的最后一根神经,紧接着,电话突然提示已关机,他不安的心瞬时坠进深渊。
机场外已经有贺秉翰事先安排的人,连同陆骁河的车也开了过来,
他们见陆骁河从机场飞奔出来,脸色惨白,凶神恶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位爷一把推开。他拉开车门坐上去,扭动钥匙起火,迅速转动方向盘,车子在机场外打了个弯,飞驰而出。
美国这边的房子是陆骁河老早就看好的,选址清幽雅静,周围还有一个花园可以散步和写生,一切都是按照满入梦的喜好置办的。
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些尖锐,陆骁河很快把车停好,进屋后就冲进满入梦的卧室,里面空空如也,就连打斗的痕迹也没有。
他又把房子里面所有的房间找了一遍,每间屋子都空得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
陆骁河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他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弯下腰,手臂撑着膝盖喘粗气。
他是把她弄丢了吗…
陆骁河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呜呜…呜呜…”有声音从阁楼里传来。
陆骁河眼眸紧缩,快步过去。
呜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陆骁河看向柜子,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他冲过去打开,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