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相当热闹。大伙踊跃登记着家里的羊只和胡麻数量，包括即将上场的小杂粮。实际上所有数据村上都掌握的清清楚楚。要交公粮，要收提留，各队的种养殖情况早就统计好了。秋粮也进行了测产，没有大的天灾，就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只是大伙生怕村上统计的不准，更怕遗漏了，所以才要重新登记一遍。龙浩让大伙这几天好好喂羊，能多一斤就多一斤。同时让大伙抓紧时间换油，争取跟羊肉一起运送。他给大伙明确了标准。羊只必须是本地羊，清油也必须是本地产的胡麻油，不能参任何其他东西，比如芸芥油，一点都不能参进去。谁家芸芥油卖不出去可以帮忙推销，但绝不能参到胡麻油里。散会后，龙浩和村长等人又跟队长合计了一番，这才回到家里睡觉。第二天，孙志明和高成虎几人下来了，开始跟各家各户签合同，付定金。以往都是口说就算，从来没有什么合同，更不会给定金。今天看着一张张白纸黑字，大伙都觉得新鲜，也都感觉到了分量。人家搞的这么正规，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说啥都不敢马虎了。也有人家不以为然，认为自家的东西，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还能把我咋的？跟那几个二流子不一样，这些人都有家有口，都是家里的主心骨，甚至是家族的主心骨。只是他们都有一些私心，或是喜欢贪图点小便宜，再就是有些其他心思，总之对龙浩有些不满。只是会上风向都朝着龙浩，加上羊肉和清油价格确实诱人，这才没有说话。那几个二流子看见高成虎几人，再也不敢乱跳了。难怪龙浩说话那么有底气，原来手下有这么一帮虎狼，这谁还敢惹啊？有的人后悔了，巴结孙志明，说愿意造林，也愿意圈养，想让把家里的羊和油都收了。孙志明并没有答应，说等全都收完了，如果还有余额就收，没有那就没办法了。许支书他们队要顺利得多。尽管也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还有几个处处耍心眼的，却都没有掀起风浪。没办法，支书发话了，就必须得听。何况能把羊和油卖出去，还那么好的价格，这可是看得见的好处，谁能拒绝呢？至于造林和圈养，支书都能接受，别人还有啥不能接受的？就在孙志明他们跟各家签合同时，几辆摩托车开进了龙家峁，龙世和几人回来了。龙世和等人被抓了起来，参假的羊绒也全被没收销毁。然而正如龙浩所料，上上下下调查了一番，却无法给龙世和定罪。毕竟没有对国家包括他人造成损失，而且龙世和还主动揭发了其他造假窝点，算是立了功。另外，龙世和一口咬定龙浩对自己开枪，也间接的帮助了自己。龙浩是这桩特大造假案的举报者，却被指控对人开枪，这跟县上的意图不符。虽然开枪没有造成伤亡，而且也不是龙浩开的枪，但县上还是采取了折中。不公开对龙浩进行表彰，也不很严厉的追究龙世和的责任。那个年代，虽然各行各业逐步走上了正规，可毕竟法制还不很健全。所以龙世和能逃脱法律的制裁，龙浩也敢跟别人枪战而安然无恙。龙浩看见龙世和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回来，知道这老东西可能会作妖。他的两个儿子大顺和小顺，以及妻侄熊大一起回来了，这都不是啥好兆头。这几个人不敢对龙浩怎么样，但是对别人绝对是霸凌。至少在龙家峁，这几个人耀武扬威，没人敢碰，连大话也不敢说。正因为如此，当初的熊大才毫无顾忌，敢绑架代课老师徐怡，并试图强暴。一天后，开始收购羊肉和清油。按照合同，羊肉必须是本地生长的山羯羊和棉羯羊，也不能太老。当然也不能太小，暂时不收羊羔肉。没有那么多冰柜，羊肉无法冷冻。跟县上联系后，决定把羊拉过去，在县屠宰场宰杀，然后再给各单位拉运，这样就不怕坏了。北边省指定要活羊，说拉过去后有的宰杀，有的可能还要放养一段时间。他们允许有一定比例的损失，拉运过程中死羊只要在规定比例之内，他们都承担。超过比例的部分，则由龙浩他们承担。当然了，如果没有任何损失，那就谁也不承担。龙浩决定先收购活羊。他让张庆阳雇了几辆农用车，开到村部等待。到古城的路还没有完全修通，尤其涵洞还没有修好，大车进不来，只能雇农用车。而且拉羊也是农用车最为合适，速度不很快，但也不算慢，羊只损失比较小。县城最近，就先给县上送，同时探探路子，摸索经验。因为是刚刚开始，各家各户都很仔细，把最肥的羊拉了出来。撑面子，有分量，也给龙浩他们留个好印象。孙志明等人收的也仔细。太瘦的羊坚决不收，不是本地的也坚决不收。这个季节正是揽膘的时候，羊不可能瘦。如果真的瘦了，那一定是有病，所以瘦羊是不能收的。至于是不是本地的，这个倒不用太担心。个别人家报数时把其他队上亲戚家的报了几只，或是邻村岳丈家的也算到自家头上，晚上偷偷拉了过来。孙志明他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照常收购就是了。谁家都有亲戚，再说也都是本地羊，没啥的。不过，龙浩还是聘请了一位专家。这是程序，也是排面。让村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正规的，严肃的，不是随心所欲，必须按照规矩来。这位专家就是孙志明的叔叔，也是浩子他们队的队长，大名孙贵。开村民大会时，他本来是要说话的。那几个二流子被龙浩赶跑后，他就再没说话，因为没必要了。收购羊肉，他必须得出面了。倒不是因为自己是队长，而是另一个头衔：兽医！生产队的时候，孙贵因为上过高小，被派到乡兽医站跟了半年，回来后就成了村上的“兽医”。对于一般的疾病，他都能捣鼓一阵，无非打针、灌药等等。稍微复杂的和严重的，他也不敢耽搁，让赶紧去乡兽医站。就在这些年的捣鼓中，他学会了另一种本领，那就是看羊。不是看病的看，当然了，一般的疾病也能看，主要是看羊的品相、分量，是不是好羊等等。随便拉过来一只羊，他看几眼，摸摸脊背，就知道这羊是不是本地羊，有没有喂过饲料，将来能长到多少斤等等。也就是说，这只羊的好坏全凭他一句话。当然了，他可不是随便就给说的，因为那要负责任。所以，看一只羊得给个一两毛钱，或是一把旱烟，这都是规矩。现在龙浩要收购羊，孙贵必须得出面了。两家的关系放在那儿，尤其跟哥哥孙阳几乎就是一家人，跟妹妹孙英一家关系也非常好，而且侄子志明也跟着干，就是不想出面也没办法了。龙浩肯定不会让孙贵叔随便出面，承诺给付工资，而且是高工资。专家嘛，就必须有相应的待遇。如此一来，孙贵就更加尽心尽力了。每一只羊都要亲自上眼，看一看，摸一摸，有时候还要抱一抱，确定是好羊后，再让过秤。搞得卖羊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住给他发烟说好话，有的甚至往口袋里塞几毛钱或是一包烟。孙贵自然不能收，也不敢收。自己倒无所谓，不能给侄子丢脸，尤其不能给龙浩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