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轮转,又是新的一天。
一大早，乔静安准备出门买菜苗，叫几个孩子看家,作业必须做。
“妈，你快走吧,我们知道做作业。”老二推着他妈出门。
“知道就好。”
“我们上午肯定把今天的作业完成，下午杜胖子找我们烤鸡吃。”
乔静安回头看他，“杜胖子是谁？你说杜晨？别给人家取这样的绰号，伤自尊心。”
“好好好，我们知道。”
乔静安被老二推出门，算了,不管了，她还有事儿要做了。
这会儿去买菜苗刚好,早上从地里新拔的菜苗,生命力强，早点买回来种下去,存活率高一点。
买完菜苗，看到有卖鸡蛋的她也买一些回去，家里孩子多，鸡蛋消耗大,家里才养的小鸡指望不上。老母鸡也不下蛋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拿出来卖了。
黑市转了一圈,看到卖西瓜的想买了一个大的。但是她一只手提着太费劲,思量再三，还是放下,中午让孩子们来买。
提着鸡蛋、菜苗回家,孩子们都乖乖地在做作业,连糖糖这个小捣蛋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捏着铅笔胡乱涂画。那神态，认真的像在画世界名画一样。
乔静安路过糖糖的时候，偷瞄了一眼，本子上看着一团黑，以她的眼力，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老四挨着糖糖，一个人翻看昨天那本书。
乔静安轻手轻脚地回屋，把鸡蛋放下，这才去后院，挽起袖子，把菜苗种下去。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菜种好，正在浇水的时候，听到老三在喊她。
乔静安直起腰，“怎么了？”
“我们要做饭了，妈，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给你弟弟妹妹蒸一碗蒸蛋，昨晚上就闹着要吃。”
“行，那我们看着做了。”老三跑回厨房，菜板上摆着豆角、青菜之类的，就随便做做吧。
老二走进厨房，“做什么？”
“先做蒸蛋吧，再炒两个青菜。”
老二捡了几个蛋出来，“好久没吃芋儿烧鸡了。”
老三看他一眼，“别想了，你要吃鸡容易，现在去哪儿给你找芋儿？”
老二叹气，“咱们怎么把后院的芋儿给忘了。”
老二不放弃，回头去外面找一找，肯定有人家里种了这个的，实在不行，等大哥回来的时候，去军区挖两窝回来。
中午家里吃杂粮稀饭、蒸蛋、干煸豆角、清炒青菜，还有一碟榨菜。
贺勋中午没回来，乔静安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吃饭。
饭桌上，乔静安说起今天看到外面在卖西瓜，“我俩手不空，就没买。你们如果想吃，一会儿自己去买。”
“好。”
吃了饭，老四、糖糖要睡觉，乔静安上午有点累，也跟着两个孩子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有点长，睁眼的时候，一看手表已经快四点钟了，身边的两个孩子都起床出去玩了。
走出去，前面院子里没人，一听动静，人都在后院。
老二、老三、黄大娃还有昨天见过的三个小子都凑在烤炉前面。
杜晨一个劲儿地问好了没有，怎么一直没闻到香味儿呢？
老三白他一眼，“鸡外面包裹着干荷叶，干荷叶外面还有泥巴，怎么可能闻得到味道？”
“那还要烤多久？”杜晨心痒痒的很，从昨天就盼着吃烤鸡了，今天一早，他拿零用钱去外面买了两只鸡回来，就打算吃过瘾。
乔静安在旁边看了一眼，就不管他们了，伸了一个懒腰，去楼上小客厅坐一坐，清理一下箱子里的书。
小客厅有扇窗正对着前院，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激起的灰层在与光同舞。箱子里的书籍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陈旧。
前几年陆续收的那些书籍保存的都挺好的，只是有些书籍现在还不能见光，还要藏一段时间。整理了一遍，看看小客厅左右光秃秃的墙壁，还是要买两个书架回来才好。
说起来，这几天有空她可以去回收站淘淘宝，不求捡大便宜，只是别让那些有价值的书籍当作引火的给处理了。
在后院折腾的几个孩子，闹哄哄地捧着两个泥疙瘩到前院，乔静安站在楼上的小客厅的窗边看得清清楚楚。
杜晨跃跃欲试，“先开哪一个？”
“你的鸡，你选。”
“那先开右边那一个。”
老二随便捡了一个棍子，把外面已经烤干的泥巴敲开，露出里面捆的结结实实的荷叶，撕开荷叶，里面包裹着的烤鸡的汁水就流出来了。
幸亏老三刚才在下面垫了一个大盆子，要不然等会儿又要擦桌子了。
杜晨什么都顾不得，闻着烤鸡的味儿直咽口水，也不怕烫，直接上手扯了一个鸡腿下来。
给烫得龇牙咧嘴的，还不忘先咬一口才把鸡腿扔到老三递过来的碗里面。
“真好吃啊！”杜晨一边吃一边吸气，实在是太烫了。
林奇和高亮也馋了，他们不好意思扯另一个鸡腿，但是扒鸡胸肉吃还是可以的。
老二特别自然地扯了另一个鸡腿，放到碗里，直接递给糖糖。至于老四，给他一个鸡翅膀。鸡翅膀香，慢慢啃。
黄文启、黄文婷去厨房拿了叉子，直接用叉子扒鸡肉吃，手都是干干净净的。
几个人狼吞虎咽，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鸡架子，大家左右看看，就老四手里的鸡翅膀还没啃完，还有被二哥特意照顾的糖糖小姑娘，她的鸡腿还没啃到一半呢。
糖糖一抬头，哥哥姐姐们都盯着她，小姑娘机灵，默默地转身，背着哥哥姐姐继续啃鸡腿。
“咱们开下一个。”杜晨拿起老二刚才捡的木棒。
老二拦住他，“尝尝味道就行了，这一个留着，你拿回家和你爸妈一起吃。”
杜晨一脸感动，“贺向国，你真好。”
老二得意道，“也还行吧。以后还想烤什么好吃的，拿过来我帮你们烤。”
林奇、高亮眼睛都亮了，烤鸡是真好吃，回头他们也来烤一个。不仅鸡好吃，鸡肚子里塞的蘑菇也好吃啊。
时间不早了，杜晨抱着已经不烫手的泥疙瘩回家，老二要准备做饭了。
晚饭中午就商量好了，要吃刀削面。刀削面的面要揉的硬实一点，这样才好削。
老二估量一下家里人的饭量，把面粉舀出来，黄文启进来，捋袖子洗手，“今天我来揉面，这个我最会了。”
“好，让你来。”
老二给面盆里放了一点盐，让黄文启来揉面。
开始水放的有点多，面团揉的有点软，又往里面加了一些干面粉，才揉好。
“用什么汤头？”
老三想了想，“切点腊肉粒，再切点豆角炒一炒？”
“行。”老二去柜子里拿肉。
乔静安什么都没管，家里几个孩子，商量着就把饭做了。
贺勋回来，“你们妈呢？”
“在楼上。”
贺勋上楼，看到妻子在看书，走过去，挨着她坐在地板上。
乔静安放下书，又靠着他近一点，窝在他怀里，“这几天还忙吗？”
贺勋搂着她的腰，“还好。”
“有空的话，我们找时间去一趟舅舅家里？”不能等着舅舅先上门，这样不好。
贺勋想了想，“后天吧，后天可以休息一天。”
“那我们后天去舅舅家。”
两人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聊一聊家长里短的事情，贺勋乐意听她说这些事儿。
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来这里之后是不是很无聊？没有工作给你做。”
乔静安笑着瞥他一眼，“谁告诉你我喜欢工作的？”
贺勋侧头看她。
乔静安微微一笑，“我肯做那份工作，一做就是那么多年，主要看在钱的份上好吗？”
“家里钱不够用？”
“不够，你不想想家里有几个小子？以后结婚生娃不要钱？买房子不要钱？咱们家现在可以说是居无定所，贺副军长，你名下连套房子都没有呢？”
贺勋一想，确实是，他低声笑了，乔静安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胸腔在震动。
摸摸她的头发，贺勋道，“我没有房子就算了，以后咱们家买的房子都在你的名下。”
“那当然了，我出的钱必须在我名下。”
贺勋瞅了一眼小没良心的，“我的钱呢？”
“你没看到楼下那几个小子和姑娘，都是你出钱养大的，你最有本事。”乔静安捧了他一下。
“我们家你最厉害，谁都没有你有本事。”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拂过，她身上一激灵，心都在颤抖。
老二上来叫爸妈吃饭，刚好看到这一幕，连忙捂住眼睛，“都多大人了，不知道收敛一下，屋里这么多祖国的花朵，都让你们教坏了！”
贺勋不搭理他，拉着媳妇儿站起来，“上来干什么？”
老二也不装了，手放下来，“叫你们吃饭。快一点，面坨了，就不好吃了。”说完三两步跑下去。
贺勋小声道，“这小子就会作妖。”
乔静安瞪他一眼，“还不是你教的。”
“我什么时候教的？”
乔静安大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教坏的了？”
贺勋赶忙道，“不是，肯定是他自己在外面学坏的。”
哼，懒得理他。
贺勋跟在老婆后面下楼，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进入到辩论是谁的责任这个环节呢？
晚上的刀削面不错，筋道好吃。浇头也不错，腊肉配豆角，清淡、咸香得宜。
吃了晚饭，时间还早，一家人出门遛食，散散步，这个家属区他们都还不太熟悉。
刚走到院门口，还没出门，就看到杜晨走过来，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像是一家子。
“这是贺副军长家吧，我是杜晨的妈妈。”
乔静安赶紧道，“是的，是贺家。”打眼看过去杜晨妈妈的年纪要比她大一点，她叫了一声嫂子。
杜晨妈妈赶紧道，“你们实在太客气了，下午杜晨拿回家一个烤鸡，听说是在你们家做的，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特意过来谢谢你们。”
“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孩子们自己弄的。”
杜晨妈妈拉着她的手，“还是要谢谢你，他就买了鸡，其他的调料、蘑菇啥的都是用你们家的。也就是你们这样大方的人家才让他这么弄。”
两家人谢过来，谢过去的，隔壁邻居都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这边。
乔静安干脆拉着杜家人一起散步。
“我们才来没几天，家属区都不太熟悉，今天刚好逛一逛。”
杜晨妈妈道，“我熟啊，我在这里住了十来年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杜晨妈妈是个热心的，拉着她把家属区走了一遍。对这里的住户她门清儿，听着杜妈妈介绍，乔静安也听到不少八卦。
比如，他们隔壁的吕家，戴主任是吕军长二婚老婆，戴主任只生了一个女儿，吕家两个儿子都是前面那个老婆留下的。
按照现在的观点，没有儿子腰杆儿就硬不了，这戴主任说话做事不像腰杆儿不硬的样子？
杜晨妈妈给她解密，“戴芳会做人，当着外人对前头两个儿子好得很，以后谁敢不对她好，可不是要被戳脊梁骨嘛。再说了，以后她要跟着吕军长住干休所的，老了也不缺人照顾。”
乔静安在心里给戴芳加了一个小标题：不好惹的女人！
这次遛食儿遛得挺彻底的，走了老大一圈，老四、糖糖都在他们爸爸的怀里睡着了。老二几个肚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绕回贺家门口，和杜家人告别。
分别的时候，乔静安已经亲热地称呼杜晨妈妈为章姐了，杜妈妈原名姓章，章姐也直接叫她静安。两人还约着过两天去乡下买菜。
说是买，实际上是用粮票和乡下人换，人家刚从地里□□的菜，肯定比菜摊子上卖的便宜。
他们家的菜刚种上了，没有吃的，每天的菜还要自己去买。
杜晨跑在前面，回头跟爸妈说，“贺家人不错吧，偏偏我妈，下午还骂我被人家骗了。”
杜妈妈尴尬道，“我那不是不知道你带回来一只鸡嘛。”
“放桌上那么大一团你没看到？”
“我看到什么？那么大一个泥球儿？”
杜晨生气地跺脚，“你看，你还强词夺理！”
看在烤鸡确实好吃的份上，贺家人也不错，杜晨妈妈承认自己的错误，“都是我的错，我没了解情况就骂了你，对不起，好吧！”
“道歉就好好道歉，对不起，好吧？这是什么意思？”
杜晨妈妈眼睛一横，“臭小子别得寸进尺。”
杜晨嘿嘿笑着跑远了。
杜爸拉过老婆的手，“这贺家两口子也挺不错的。”
“哪能有错？这才搬来，司令员那边就伸手了，你没看隔壁戴芳那个老妖婆都老老实实地没有作妖。”
杜爸爸道，“以后咱们可以多来往。看得出来，他家几个孩子都教的不错。”
“我倒是觉得贺副军长人不错，半路上两个孩子闹着要睡觉，都是他抱着，都没让静安动手。”杜晨妈妈看得上这样的男人，有担当。
贺勋不知道有人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他现在正忙着和糖糖小丫头谈判。
“我们说好的，你们睡婴儿床，你要说话算话。”
糖糖不干了，什么时候说的，她不知道，“我要和妈妈爸爸一起睡。”
老四没说话，但是看他的样子，也是坚定地支持妹妹。
贺勋试图跟她讲道理，“你看，在原来家里的时候，你们也是睡的婴儿床，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我害怕。”
“你们还是在屋里睡，我和妈妈就在你旁边，不怕。”
“我就想睡大床。”
“那你们去楼上睡，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一人睡一张炕。”
糖糖小姑娘没招了，直接坐在婴儿床里，趴枕头上开始哭，哭的还很有节奏，小身子一耸一耸的。
老四看了一眼爸爸，又看了一眼糖糖，直接站起来，他要爬到大床上去。
贺勋单手拎起他，塞婴儿床上去。
老四不干了，一抹眼睛，眼泪就流下来了。
乔静安洗完澡进来，面对两个哭唧唧的小宝宝，“哭什么？”
“爸爸欺负我。”糖糖小姑娘哭的伤心欲绝。
乔静安看了一眼贺勋，怎么弄成这样？
贺勋回看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难搞？
直接把贺勋赶出去洗澡，把两个孩子从婴儿床上抱出来，放到炕上，老四和糖糖脸上立马大雨转晴。
糖糖拉着妈妈睡中间，她和哥哥一人睡一边。挨着妈妈，小腿儿搭在妈妈身上，秒睡。
贺勋洗完澡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这屋里就没有他的空地儿了。
乔静安抬眼示意他，旁边的加大婴儿床。
贺勋直接走到炕边，把两个孩子塞进婴儿床里，甩了一张小毯子盖住他们的小身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搂着老婆睡觉。
乔静安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背，让他关灯。
关上灯，屋子里才陷入安静，过了一会儿，只有绵长的呼吸在这个空间里交缠不休。
***
从那天晚上两家人遛弯之后，杜家、贺家两家人来往多了起来。
章姐自从知道她家几个孩子学习好，还有跳级的，问过她之后，干脆地让杜晨上贺家做作业。有时候杜晨中午直接就在贺家吃午饭。
杜晨在家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在贺家呆了小半个月，跟着贺家两兄弟，学会了简单的洗碗、扫地这些家务，杜妈妈对乔静安感激得不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院种下去的菜苗早已生根，精神地往上生长一小截儿。
这时候，在北京实习的李承祖回家了。
回家第一天，放下行李就往贺家来，兴高采烈道，“乔姨，我好想你们啊！”
乔静安也笑着道，“前几天遇到你妈，我们还在说你应该要回来了。”
“该回来了。幸好听了乔姨的话，我去实习一个多月，学到了不少东西。学以致用的感觉和每天背单词、做死板的翻译就是不一样。”
“有收获挺好的。听你爸妈说了恢复高考的事儿了吧，现在你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李承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北京那边讨论的更热烈，八月四号的座谈会开始，大家都在聊这个事儿。”
老二放下笔，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早有准备吧。”
李承祖嘿嘿直笑，“那肯定的，但是我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他听乔姨和爸爸、爷爷说过国家需要人才的事儿，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刚好就是他毕业这一年就恢复高考了。
“书准备齐全了吗？”
李承祖点点头，“大哥也要考试吗？”
“要考试，已经叫他回来了。老二也要考，至于老三……”乔静安扭头看向老三。
老三说道，“我想好了，我跟你们一起考，去试试水呗。”
黄文启、黄文婷也举手，“我们也考，早考早超生。”
乔静安被小表弟、小表妹逗笑了。贺勋上次休假，一家人去了一趟舅舅家，聊天的时候，舅舅问到孩子们的学习。
自从舅舅、舅妈知道老二、老三的学习进度，就化身教导主任。
舅舅有工作要忙没时间，舅妈隔两天就要过来看看他们学习咋样了。
李承祖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妈说，过两天开学了让我去学校报个名，到时候直接从学校报名参加高考。”
乔静安也想到这个事儿，老大不知道能不能去高二报个名，老二、老三可以直接去报名高二。
老二直接道，“大哥今年才十七岁，高二班上十七八岁的多的很，肯定能报名。再说了，大哥成绩好，让他报个名，到时候考上大学了，学校也光荣。”
李承祖点点头，“我妈也是这么说的，校长得到消息后，我们这些学生肯定会收的。”
“那行，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报名。”
这里附近有一个子弟学校，从小学到高中都有，一般家属区的孩子都是在这里读书。
老二和李承祖又聊了一会儿报考学校的事儿，李承祖在贺家这边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李承祖坐车回来也挺累的，乔静安让他回去早点休息。
老大也没等多久，开学前一天就到家了，第二天乔静安就带着三个孩子去学校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