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生不可控制的抖着手,指向一面铜镜。
他不知道谷怀信跟他看到的是不是一样,但他看到自己的手掌心糊了一滩血。
后知后觉发现这电流声刺激得他流鼻血了。
谷怀信抬着他的下巴,伸手盖在他眼睛上:“别看!”
这墓室实在诡异,如果闭眼不去看铜镜里的东西,情况会好转一点。
许念生脑海中的电流声开始减弱,他闭上眼,被谷怀信搀着站起来。
“现在怎么走?”
闭着眼,他连方向都搞不清楚,而且只能仰着头。
一低头鼻血流下来,万一撞到镜子上,把女鬼撞出来那不完了?
“跟着我。”谷怀信拉住他,在发现镜子有问题之前,他就已经找到并且记住暗门的位置。
好在这些镜子虽诡异,但没有实体,完全闭着眼不去碰铜镜,还是能够安全出去。
在视觉关闭的情况下,听觉会放大很多东西。
许念生听到了奇怪的铃铛声,这声音带着一股魔力,好几次脚步都想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奈何谷怀信抓着他的手腕抓得死紧,捏得骨头都感觉隐隐作痛。
估计是在提醒他,也同时提醒自己不要偏了方向。
——“艹,你看我就说吧,这长尾巴的玩意他娘的指定邪门!”
——“死胖子,你别吵吵,赶紧看跑哪去了?”
——“丫的快放蛇啊,它比我们可要快多了!”
——“我怎么放?我他妈又不会说蛇语,你行你来。”
——“这谁知道老许平时都怎么指挥它的,也不知道给组织培个训……”
许念生乍一听两个特别熟悉的声音,而且话里还提到他,刚一睁开眼就被人带着跑。
从一个门洞里跑出来,视线豁然开朗。
许念生眯起眼适应,看到吴斜他们三人齐齐抬头看着什么,还没等他看清楚,角落里一块碎瓦片突然飞了过去,直接打在柱子的宝顶上。
他只在那一瞬间看清了扔东西的是阿宁,而碎瓦片直插吊在柱子上的一具干尸肚子。
下一秒,眼前白光一闪,谷怀信转身将他扑倒在地。
他的鼻子狠狠撞在谷怀信的肩膀上,可见这人转得有多急。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及时远离了爆炸点。
本就流鼻血的人,鼻子又遭一个痛击,万幸他的鼻子是真的。
许念生从鼻子麻到天灵盖,一声巨响把整个墓室震得颤动,炸声带来的后遗症,让他脑瓜子嗡嗡直响。
人是晕头转向的,不知道有没有一半原因是在满是铜镜的房间中了招,脑子变得很迟钝。
只记得他们脚底下的地板拱起,水柱喷涌而出,带着无数如海藻般的黑色头发。
他猜测可能底下的禁婆都被冲了上来,视线被阻,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有个人拉住他往墓室宝顶被炸出来的缺口游去。
有一点可以确定,拉他那人肯定不是谷怀信。
他娘的那人扣住他的肩,直接抓在了他之前被海猴子抓出来的伤口上。
疼得他一个抽气,灌了口海水,没挣扎开,倒很丢脸的呛晕了。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许念生最后一个念头是把这丢脸事带进棺材里,谁也不告诉。
他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脑子太迟钝,成了傻子,直接给吓醒了。
一睁眼,看见一个大圆脸在眼前放大,下意识一拳就打出去,把那人砸得一声哀嚎,捂着眼睛蹲在一旁。
有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着坐起身,在他周围,起码十几个人将他围住,生怕他突然飞升遁地走了一样。
一个平板杵在他眼前,屏幕里还跟人开着视频。
“……”许念生静默一秒,“你谁啊?”
屏幕里面那人戴着眼镜,西装笔挺坐在一个会议桌前,看起来比谷怀信还装。
“许先生,我想我在半个月前邀请过你到我这里来见个面。”
那人不急不缓的开口。
许念生回忆了一下,是想起来了,那个被他打了一拳的大圆脸,半个月前也被他教训过,现在正一脸不服气的瞪着他,敢怒却不敢言。
“你就是那个汪先生?”
屏幕里那人点头:“既然许先生不愿意来和我见面,我只能出此下策,现在也算是亲自来邀请许先生跟我聊聊?”
“你确定我们要这样聊?”许念生环顾四周,他现在还在不知名的哪片沙滩上,沙子跑进伤口里都还没处理,“你也看到了,我需要救治。”
他指向自己的伤口,原本站他面前的大高个就把平板交给大圆脸,自己从包里翻出一个医疗包。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那人表情都没变过,游刃有余的模样挺欠揍。
“请吧。”许念生坐在沙滩上,已经放弃挣扎。
那人拿起一支遥控笔按了一下,在他后面的大屏上出现两份详细的个人资料。
其中一份是他,其中一份是谷怀信。
红外线点到他那一份资料上,上面详细到连他刚出生几点哭都记录着。
“五岁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待了半个月突然失踪,跟着一个流浪汉走了半年,流浪汉死后,在七岁被周老舅捡回去拜师,十五岁出师自己下墓,十七岁因为夹喇嘛出现内斗,二十五个人的队伍,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之后一直被周老舅要求帮他做事,我的资料,没错吧?”
汪先生装模作样问他。
许念生被迫回忆起过去,哪怕“底裤”都被扒干净,他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任由大高个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里的沙子,眼都没眨一下。
许念生说起那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也可能是没想过会有人重新提起这件事。
“有一点你错了,不是他们抛弃我,是我抛弃他们。”
在别人听来,可能是他自尊心作祟。
但只有许念生自己清楚,在他的父母商量着要把他丢到破败的火车站,还是路边的树林时,他没有等确定出最后的地点,就自己离开了。
那是在一家排起长队的包子铺门前,一对夫妻因为自己的孩子走丢了,而沾沾自喜着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