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许念生回头看去,有两个人从被岩石遮挡的暗处走出来。
完全陌生的面孔,许念生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们。
“没想到这小子从我们手上逃走后躲到了这里,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此人留不得。”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那些老外统一批发的冲锋衣。
在他身后是一个青年,脸很长,不苟言笑的跟谁欠他钱一样。
当时距离太远,他没能看清那个开枪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走过来,表现得就跟他很熟稔。
但是许念生能感觉到还有人躲着没有出来,他需要等藏起来的人露出一点轻微的,能让他判断具体位置的动静。
他按兵不动,中年男人嘴上光说着,但是没有对躺倒在地上的吴斜动手补枪。
许念生想起吴斜刚才那些话里所说的,沉着气敛下思绪:“谁让你们现在动手的?”
如果真的是听他的,他压根就没有和这些人见过面,那会是谁在假扮他?
“命令是你下达的,汪家新派还想留着这些人,但你不是已经知道所有秘密了吗,留着他们也只是碍事,现在所有人都解决了,就差地上这小子了。”
中年男人下巴一抬,指向地上的吴斜。
许念生手中拿着吴斜的枪,枪口看似随意,实则已经偏向了他们。
他还没有别的动作,抓住了一个重要信息,汪家新派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还有一个旧派,而他们是旧派的人,包括他也是?
“别脏了手,我来。”
长脸拔枪上膛,想要越过他指向吴斜。
许念生眼神骤然一变,清楚时机就是现在。
他抬腿踢掉长脸手中的枪,先一枪解决了他,然后枪口调转到与自己偏十公分的方向,那地方有几块岩石遮挡,但是刚才细微的动作已经让他捕捉到了暗处的人藏身在哪个位置。
他几乎是快速的连开两枪,但是解决了一个,他确定暗处还有人。
这个发现没有让他找掩体躲起来,而是下一枪把没反应过来的中年男人也解决了。
他就光明正大的站在特别好狙击的空旷地,一团血雾在他身上飞溅,自己腹部中弹。
但在他侧方躲在暗处的人打出一发子弹的同时,他也同样锁定那个地方开了一枪。
——一枪爆头。
这一场枪战发生到结束,连十秒钟都没有到。
许念生一开始就是抱着中枪后,先是听到枪声,但身体还没有任何痛感的瞬间把人解决掉。
他有绝对的自信对方没这个实力一枪解决他,因为他站在空旷地,却并不是静止不动的。
做这件事情,他是把自己一起赌上了。
杀谷怀信的人,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站住。”许念生强忍腹部中弹后,肠子仿佛被火烧着的感觉,死死抓着枪没有抖动,“再动我打爆你的脑袋。”
一个妄想撤退的男人在他刚准备提臀跑路,连一公分都还没有挪动出去,就已经被许念生的枪口指着脑袋。
“……说,还有谁在这?”
那人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没有人了,他们刚才都被你杀了……”
连那两个自己人都被他解决了……
“对谷怀信开枪的是谁?”
许念生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他的身体机制开始给他的大脑发送中枪的信号。
那人依旧背对着他没敢回头:“我、我没注意……”
话音未落,许念生直接扣动扳机。
既然没注意,那就全都杀了。
最后一枪落下,他自己也跪倒在雪地里,狙击步枪近距离射击不能发挥它最大价值,之所以躲得这么近,很可能是想要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
这几个人,其实全都互不信任……
所以汪家现在也分裂了?
还分裂出了新派和旧派?
许念生压住伤口,因为失血,脸色惨白的开始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的发抖,视线落在被他劈晕的吴斜身上。
就是这一眼,他愕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和吴斜出现在大喇嘛院子里的,叫弓常的奇怪女人!
等等——
等等——
许念生的脑子在这一刻突然飞快的转动起来,他把所有的疑问全部倒带回到一开始那个,让他第一次产生怀疑的地方。
首先,他和谷怀信来到喇嘛庙,发现了很多老外也在庙里。
他们潜入喇嘛庙,发现了王胖子的冲锋衣以及那幅“小鸡啄米图”。
之后他和谷怀信分开行动,他去了大喇嘛的院子,看到了那个叫弓常的女人,这就是一开始让他感到奇怪的地方。
之后所有的事情,全都发生得莫名其妙,无比怪异。
那些看似合理的,不合理的事情都是在他进入大喇嘛的院子之后发生的。
凭空消失的人群,突然出现的巨型蜈蚣,谷怀信的死……
他师父说过,想要顶替他,是很难做到不露出一丝破绽的,那么这些人就根本不可能会出现。
他师父的计划算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破坏。
老头的赎罪,他师父更加不可能会放弃谷怀信,怎么会允许他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他早该想到的,从那个叫弓常的女人出现,他就中了套。
只因为所有的画面以及触感太过于真实,就连他现在身上中弹的疼痛都是真实无比的。
但是这个契机是什么?
他在进入大喇嘛的院子时,听到了很模糊的铃铛声……
许念生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怀疑,他自残一般将手抠进了伤口里。
想要摆脱这个幻境的方法他没有找到,但是凡事都有一个临界点。
他试验着让身上的疼痛到底人体无法承受的界限,达成由一种状态转变成另一种状态的条件。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因为幻境的真实程度,并不会把在里面的人的痛苦减少分毫。
手指把伤口生生撕裂的感觉,清楚的反馈给身体的所有感官。
许念生咬牙没让自己喊出声,疼得几欲晕厥,后背出了一层汗。
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溺水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险些摔下房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