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穿成什么公主千金,当了丫鬟就只能认命地多装聋子哑巴。
否则一个巴掌抽脸上都是轻的。
新来的丫鬟被晾了一盏茶时间。
王妈妈才开口训话,“到了墨家就要守规矩,不守规矩就少不了没脸。
以后不管分到哪院都要谨守本分。”
“翠红,带她们下去收拾齐整。”
翠红是二等丫鬟,打小就在墨家当差,在一众小丫鬟里也有些威信。
她领着三人去了后院。
到了后面挟屋又让门房婆子抬热水过来。
林亦扇跟着两个小丫头重新洗浴,又换上统一丫鬟服饰,只是在穿的时候,她始终觉得有处地方过于凉爽。
开裆底裤配杏色百迭裙,上衣是斜领缠枝纹天青灰短衫,最里面的是酡颜肚兜。
宽幅水纹草绿色腰带她不会系,还是请边上小丫头帮忙。
长发搅干梳成丸子头。
至于为什么不梳成缠红带的双丫髻,因为她根本就不会。
况且那是小丫头梳的头型。
等三人走出去,翠红见觉好笑,朝她招了招手,“雪见,你连头发都不会梳嚒?过来,我帮你盘发。”
林亦扇笑着坐到她旁边的独凳上,“多谢你了,翠红。”
在现代她用得最利索的就是卷发棒。
像盘发编发这类比较复杂的古代发型,估计教她八百遍都学不会。
好在没人多嘴问她为什么不会梳头,但估计心里都有成算。
翠红拿起篦子,动作熟稔地帮她梳了个高盘于顶的同心髻。
觉得有些素净,又取下自己头上的翠蓝绿蝴蝶绒花簪她发髻边。
“瞧瞧,是不是比你刚刚好看?”
林亦扇接过她从荷包里拿出来的掌心圆铜镜,左右照了照,样子有点变形,但还是能看清楚就是跟哈哈镜似的。
铜镜还了回去,林亦扇又笑着同翠红讲话。
“头饰是你的,给我戴了你戴什么?”
说着就抬手取花簪子,翠红有心要和她交好,忙伸手止住她的动作。
“雪见姑娘戴着就好,绒花蝴蝶簪也就几十个大钱,不值当是什么。”
这才见第一面,林亦扇哪里敢要她的花簪子,右手被挡住又伸左手取下还了回去。
“你能戴在头上肯定是心爱物,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她又不傻,翠红待她亲近明显就是有所图。
宫斗小说她从没看过一本,但宫斗下饭剧她可是刷过七八遍。
翠红见她不肯要,又劝了一嘴,但看她神色认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对于这个新来的雪见,到底是高看一眼。
换了别的丫头,看到这绒花簪只怕是眼都挪不开,偏她全不放在眼里。
王妈妈买下她就是想为老太太分忧,要雪见真入了三公子的眼。
当个通房或者姨娘什么之类的,这辈子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种可能,翠红待她的态度自然热忱两分。
细细说着宅子里的规矩和各院情况。
林亦扇面上认真听交代,可心里的眼泪都快要掉一碗了。
看小说看别人穿越遭遇特别凄惨是一回事。
轮到自己身上那就是一万零一万个不愿意。
想着以后要留在这当任人买卖的奴婢,林亦扇只觉得悲从心中来。
在牙婆别院的一个星期她就长够了见识。
士农工商,阶级分明。
大致划分就是人、马、别的动物。
她现在就属于“动物”这一行列。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到了午晌吃了一碗梗米糊糊粥与两个茶果子,又跟着学了半下午行礼问安规矩。
直到傍晚才被王妈妈领着去了老太太院里。
老太太上了年纪,不爱素净寡淡,悲风伤秋之流的小辈,平时就爱打扮讨喜爱说笑的人。
见她长得明艳,也不小家子气,一双含情桃花眼并一点红痣,眼波流转间更是让人挪不开眼,连连夸赞王妈妈挑得人合心意。
也不嫌什么狐媚妖娆不端正,只恨不得她能勾得三郎沾沾女色才好。
墨家三郎墨无鸣是老来子,大朗二郎早就成家生子,一个外放到锦州做通判,一个远在云州领了个六品的武散官昭武副尉。
三郎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加上相貌又随了她,那更是疼到骨头缝儿里。
得了什么精巧稀奇玩意都是先往三郎屋里送。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墨三郎的性子像过了身的公公。
从小心性冷淡,如山间泉,林中鹤,对官场的事没多大兴趣,成日里醉心修身养性,活得像个隐士老酸愚。
老太太心里着急,让身边的大丫鬟芷柳按照三郎的喜好,只教些焚香点茶插花。
对于这些事,林亦扇还是有些天赋,总之就是动作放缓慢,以美观为主。
焚香点茶不难,难得是记什么香,什么料,什么渊源来由。
配什么天气,什么杯盏,什么场合焚什么香合适。
最有意思的其实是插花。
自我欣赏够美够意境就算有所成。
等她学得差不多,得了老太太两句夸奖并两身好衣裳和首饰就被送去了西院问心居。
芷柳领着人到了正房,立在门外传了老太太的话就把雪见往屋里推,自己捉裙离开。
林亦扇干站在原地,没瞧见人,她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瞧了屋子好半响,左侧卧房内传来男人的清冽嗓音。
“你是雪见?”
林亦扇抱着个小包袱,朝声音方向歪了歪脑袋,因为眼睛有两百度近视,她看不清屏风后来回走动的男人。
初来乍到,只半低着头照学的规矩扮柔弱,“回公子,奴是雪见。”
回了话又继续转着眼珠子偷瞄屋里近处摆设。
红木榻上的薰笼点着香,几上放着一乌金釉玉毫空盏并一碟叫不出名字的糕点。
估计不好吃,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花型糕点只少了个缺。
林亦扇往前又挪了两步,离古董陈设更近了些,还借机换了个弓腰驼背的站姿。
当奴婢背不能挺直,反而以含胸驼背溜肩为美。
墨无鸣自来不用贴身丫鬟,屋里贸然多了个还有些不适。
等他穿戴好走出去,瞧她探头探脑的鬼祟样,眉头立马拧起,凛声道:“出去,没我的话不许进屋,这不用你侍候。”
听了这话,林亦扇心头大喜,面上装出胆战心惊,唯唯诺诺地嗯了声就抱紧包袱退了出去。
这种只拿月钱不干活的美事,她求之不得。
刚跨出门槛,屋里就传出墨三公子的冷淡嗓音,“阿德,人呢?”
“唉,来了公子。”
廊下一黑衣小厮忙应声往里走,等经过新来的丫鬟身侧,又拿眼缝扫了她一眼,啧啧,这个小娘子也不知道能在问心居待多久。
屋里主仆说了什么,林亦扇一概不知,安静地抱着个包袱坐到边角廊下,等看到扫院子的婆子出现又上前打听下人住处。
“这我可不知,雪见姑娘还是亲自问问三公子。”
老婆子笑着打量她,早就猜到送来的丫鬟要坐冷板凳,没想到这么快。
墨家三郎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院子里除了小厮就是扫院落的婆子,清心寡欲一心向道,哪里肯让女儿身污了他的道心?
只怕一会儿又得喊小厮把屋子上下扫洒一遍。
“……”
林亦扇不知内情,还庆幸能躲些清闲,虽没问到住处也不着急。
问心居总有管事的人。
她是老太太安排送来的,住处肯定有。
歪靠在廊下屋檐,看来来回回的仆人忙碌,林亦扇心里又升起身外客的飘渺感。
突兀兀地到了这,心情除了一落再落,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值得高兴的好事。
晃着脚下的软底浅口鞋,只盼着这是一场梦。
可这一场梦的时间有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