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光芒过于耀眼。
照得暗处无处遁形。
墨无鸣故意拿剑术有碍做由头，得来的又是天眇子的糊弄言论。
他抿着一抹薄唇，心下了然。
天眇子想问墨无鸣旁的事，怕他隐瞒，又假意开解一二，“剑术要靠个人领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既然你现在遇到瓶颈，尚未参悟之前，为师也不能授你剑谱心法。”
“……”
一席话倒是说得磊落跌荡，墨无鸣心内暗暗鄙夷着天眇子，面上还是装出谦恭姿态。
“师父说得是，徒儿明白。”
对于弟子的敬重，天眇子很是受用，又语重心长道：“无鸣，你可知为师因何要将你那婢女送到姑射城？”
墨无鸣稍稍拧眉，做苦思状，“徒儿不知。”
“那你又知我为何要在你断气之后才在下界现身？”
见他又是摇头，天眇子的一张枯瘦脸倒多了些笑。
“为师特意选你断了凡尘亲缘的时候出现，为的就是让你领悟大喜大悲。
看破红尘心境通明，你才能开悟得道，可谁知你转眼又同那婢女有了牵扯。”
说到这，天眇子又是一声叹息。
也不知是为他自己大限将至的嗟叹，还是真为了徒弟的仙途可惜。
“……”
墨无鸣半垂着眼皮，脸上没什么情绪。
心下只想着怎么才能看到天眇子的上古丹书。
“她是凡世女子，你是修士，你拿了那串尘世佛珠，就说明尘缘未了。”
“尘缘不可躲，一切都需要你亲自领悟后再自行斩断。”
瞧他清清冷冷的模样，怕他未开情根，天眇子又加了一把火，“七情六欲系一凡人身，方是最快证道之法。”
乱了心，修为才能止步不前。
这样，暂时对谁都好。
…
天眇子字字句句都是良言。
只是落入墨无鸣的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个打心底瞧不上蝼蚁的修士，能屈尊去下界收徒，敢说没有见不得人的私心？
他只把尊师重道的姿态做足，又是行礼应声，“徒儿定当谨记师父教诲。”
在外人眼里可能是师徒情深，实际上不过是各取所需。
言罢，墨无鸣又拿出从其他修士手里搜刮的水凝露奉上。
以表自己对恩师的敬重。
借此也留在洞府帮忙。
明面上研磨草药，暗地里一直留意天眇子的丹药配方。
*
日头渐升，海鸟掠过水面挟贝。
江浮峰这座石头山又因春日到来多了生趣。
洞内，枝蔓纹床幔将刺眼晨光滤得柔和。
这也让被窝里的林亦扇又多赖了会床，不过也就贪恋了几分钟，她蹬被起床，从床尾包袱里取出香云纱绣八宝如意纹的窄袖衣衫，配上豆绿百褶裙。
穿上身对镜自照一番。
配色有点像郁金香。
将床幔挂上银钩，她又坐回床沿，拿篦子梳顺长发，又取出包袱里的酸枝木小匣子，打开抽屉，从十几条襻膊里选了一条姜黄色的缎带扎头发。
收拾齐整才去了小山洞打水洗脸刷牙。
清爽后便直奔山下。
林亦扇不清楚怎么和白耗子建上联系，只照葫芦画瓢，把上次同她见面说话前的事情都做一遍。
搬石头找贝壳，烤贝壳。
吃了后就坐在岩石上犯晕乎。
整个人也是迷迷瞪瞪的。
这贝壳跟毒蘑菇似的，幸好没有跳舞小人出现。
“砰”地一声。
林亦扇昏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到了水下。
还未瞧见白耗子，就听到她阴阳怪气的尖声腔调，“哟～瞧瞧这是谁？几月不见，都褪了凡胎泥性。”
“莫非是吃了什么童男童女？”
林亦扇面露嫌恶，她又不是老妖婆，吃小孩做什么？
不过吃贝壳是真有效。
立马就让她达成所愿。
她垂下眼睫睨着白耗子，从她说话口气不难猜出一点，幽吟应该早就知道她会来找她。
林亦扇心里疑云一大团，直奔重点问：“你为什么会在水底？”
幽吟灵活地跳上岩石，四条尾巴长长地拖在身后，“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
林亦扇翻了个眼皮，她还挺会故作玄虚。
第一次在水底见白耗子，林亦扇以为是入梦，但照现在情况来看应该不是。
幽吟能告诉她催动妖丹的法术，必定是有所求。
无非是让她去后山镇妖谷救她，但林亦扇觉得不现实，她连御剑都不会，怎么到苍梧峰？
又怎么到后山的镇妖谷？
总不可能指望助她修炼成一方大佬，然后去镇妖谷救她吧？
要真到了那一步，林亦扇觉得背信弃妖的事她做得出。
幽吟早就看穿她的贪欲和野心，故意诱引她，“是不是想问我别的法术？”
“是。”
林亦扇直接承认，又咬了下下嘴皮问：“你之前教我催动妖丹的法术，为什么经常不灵？还有妖丹要怎样修炼？”
“不灵？修炼？”
幽吟轻甩着尾巴，心头暗笑，“妖丹有什么属性是因它来自什么妖而定，你那颗妖丹的主人是圣灵体，就是你们凡人所说的菩萨心肠。”
“她的妖丹是吸收一切阴暗怨念，然后将其转换为法力，妖丹吸收得多，法力就越强大。”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修炼妖丹。”
“……”
林亦扇觉得她隔三差五给妖丹晒月亮晒太阳都是白忙活了。
“至于你说的法术不灵，这都跟你自身有关。”
幽吟“好心”地给她点明关窍，“凡人与修士的不同就在于灵根，有了灵根你才能吸纳天地灵气，然后再通过全身经脉施展出法力。”
“你没有灵根，就好比在地里挖了沟渠，但没水源自然就形成不了河流。”
听了这话，林亦扇更是疑惑：“可我明明没有灵根，为什么还能催动妖丹？”
“因为你改变了肉身啊。”确切来说，是她帮这凡人改了肉身。
净祟玉莲台正在被林亦扇的心脉吞噬，而且比她所预想的还快上许多。
当时她在诀败时刻做的决定，真是妙极，妙极啊…
幽吟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只拿借口搪塞：“没有灵根的凡人肯定不能修炼，但可以塑仙体，不知道你听过一些上古传说没有，凡人吃了什么仙果就可以长生不老。”
“！！！”吃了什么仙果？
白耗子的话，一语惊醒林亦扇，她在秘境就吃了不少蛇欲果，也是吃了这个果子以后就可以催动妖丹。
天呐，真是撞大运了。
先前想到在粪池子里的生活，林亦扇只觉得丢脸倒霉又恶心。
谁能想到那就是她改变命运的高光时刻？
再想到那条双头怪蛇，真是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她压下心头狂喜，故作纠结神色，“我不信。”
“除非你再多教几个法术给我，等我能一一施展，我才信你说的话。”
幽吟心头嗤笑一声，这凡人真是厚颜无耻。
又不是她徒弟，还要手把手教她妖界法术。
“也罢，我再教你三个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