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月夜下的谈话后。

有什么似烟似雾似枝头上的凝露，消失不见。

林亦扇明白墨无鸣的“好意”，也清楚这份“好意”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在堂而皇之拿这份“好意”所带来的关怀时，她总有些良心不安。

好在他不说破。

她自也不会。

后面接连七日，两人都在一处。

墨无鸣不懂妖法，没法教她，只能拆解所遇到过的宗门招式。

他一遍遍练给她看。

同时还口述该如何躲闪，自保。

“宗门弟子出招无非是掐诀，念口诀，然后才是运转灵气附加到法器之上，再施展而出。”

“像最低的练气期修士，掐诀的手势异常明显，为了避免这个显眼破绽，多数修士都会穿宽袍敞袖掩饰。”

“而且，除非是灵体双修，练气期多数只能施展七八招法器，然后就耗尽体内灵气。”

“至于筑基期，就算是到了中后期，使用法器也不会超过三十招。”

“遇到的修士有佩剑、戕、戟、鞭子、斧、弓之类的，基本都是灵体双修，战斗力会比用法器的修士更持久。”

“对付这类修士，挑断并抽走部分手脚筋便能一劳永逸。”

“若是金丹期修士，身上多数都有法器、法宝、法衣、还有非比寻常的异宝灵兽。

更甚至是暗器，否则凭借修真界日益稀薄的灵气，很难到达金丹期。”

“至于再往上的元婴，基本都在各自宗门闭门修炼，若是不小心遇到，一个字跑。”

林亦扇坐在残垣上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又犯起嘀咕。

墨无鸣这算不算是背叛？

把修士的弱点都告诉给她，还教她怎么对付。

她撑着下巴，笑嘻嘻地打趣，“无鸣，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成为祸害修真界的妖女？”

墨无鸣站在日光里，不以为意地笑了。

“修真界不需要你祸害，抛出些灵脉、秘境消息就够他们相互争夺了。”

林亦扇觉得自己被小瞧，使小性子的轻哼一声。

“哼。”

不过她也不喜欢搞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炼才是最紧要的。

墨无鸣又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心里不免自嘲起自己，再多看她几眼，你又能如何？

他跟她没可能。

于内，他没那个本事顶着宗门压力只顾儿女情长。

于外，他若是无所顾忌地和妖厮守，刚好就是其余几大宗门联手讨伐沧澜宗的借口。

到时候，他和扇儿都难逃一死。

残阳西斜，该落幕的终得落幕。

墨无鸣清楚他只能陪她到这了。

脚下步子似有千斤重，拖拽着他举步维艰。

直到最后一缕夕阳消失，他才随意而不在意地说，“扇儿，我走了。”

林亦扇知道会有这一刻的到来，他事无巨细地同她讲那么多话，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过她不善于离别。

只闷闷地，“噢”了一声。

离别的愁绪霎时被这身噢给打散，墨无鸣一时想潇洒坦荡的放手，都被这声简得不能再简的声词闷住了。

他扭头瞧她一眼，见她还坐在残垣上，捏着根快搅烂的杂草傻乎乎地看着他。

两人一高一低的目光相撞。

林亦扇也不知怎么的，像是又做了亏心事，把长睫垂了下去。

只看着手里的杂草，不再看他。

明明太阳已经下山。

那双眼却看得她脸颊发烫，好在天色暗了下去，他应该也看不见。

等林亦扇平复下那股“做贼心虚”，再抬眼，残壁之下已经没了墨无鸣的踪影。

山里入夜便起凉风。

风一吹，也吹走了心底的将平未平。

*

这头，主仆情断。

那头，同门再起争执。

因修为最高的墨无鸣先走一步，沧澜宗几人决心留在岐丘渊寻些机缘。

毕竟看了人家修为大涨，自己还是要沾些好处才不算白来。

可不巧，北羽、司明、桑之蝉、殷京语一行八人在寻觅途中遭遇“晦邪雨”。

说是雨，其实更像是吞噬腐蚀万物的龙卷风。

里面不知从何处卷来毒液混着沙粒，密集得如在从林，到处肆虐。

一旦沾染上晦邪雨，噬血渗骨。

几人飞逃一路，遍寻不到落脚点。

最后又只能返回那片沙漠之下的虚空混沌中。

其中一名清隽斯文的剑修开口，“如今不能前行，寻了几日又回到原地，诸位同门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想打退堂鼓。

“再等等。”

北羽的一句再等等，又是好几日。

这一等，没等来晦邪雨的停止，反等来了别门修士。

其中就有云水宗和寻欢门。

两队人似发生过口角，面上不和，但又因晦邪雨不得不在一处落脚。

北羽和云水宗的北袅袅是堂兄妹，有着这层关系，云水宗同沧澜宗自然为盟。

后面几日，因都在等晦邪雨的消退。

北羽、司明几人也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外面浮岛出现四翼大妖。

掸尘寺的惠空和尚也被天雷劈死。

说到这，北袅袅又有些可惜，“听说那位墨道友也被那四翼大妖给带走了。”

她当时不在现场，也没亲眼看见那四翼大妖是何相貌。

能劫持走墨道友，妖力自然不容小觑。

“……”

沧澜宗几人面面相觑，从云水宗和寻欢门的措辞中，隐约都猜到了那大妖是谁。

没人接话。

气氛有些怪异。

偏有人不识趣地戳穿，“唷，那大妖我看着面熟，只劫走你们沧澜宗男修又有什么意思？”

话里多少有些酸，又有些怪。

不过再没眼力见儿，寻欢门的人也没有在此时挑起宗门之间的矛盾。

更没人说那四翼大妖是沧澜宗的人。

要去外面揭发状告沧澜宗藏污纳垢，也得是离开了浮岛仙山之后。

不然只怕是出不了岐丘渊就要被云水宗和沧澜宗的人解决掉。

一行人心思各异。

又过几日，等晦邪雨一停。

便纷纷离开此地。

各朝一个方向寻机缘。

*

岐丘渊之外。

墨无鸣和林亦扇分开之后，就四处寻找仙山上的灵植灵液。

只要蕴含灵气的东西，绝不错过和遗漏。

等回到宗门，要是被宗主元守承问起，他也能拿这些挡一挡。

好歹是真为大师姐的腿寻了灵植。

又或者用来堵天眇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