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主意，两人分头行动。
苍梧峰，林亦扇也来过多次，但她还从没到过这处别院。
绕着游廊抄手七拐八拐，没寻到出院子的路，倒听到前头竹林有人说话。
“元家小姐的腿怕是好不了。”
“可不是嚒？要是能好，也不可能这么急着给她寻夫君。”
“倒是可惜那流萤剑君，听说他年岁才过弱冠，如此年轻便成了剑君，日后只怕是了不得了。”
人就是这般怪，旁人若在云端，自不敢多言语。
可如今跌落高台，和他们一样成了凡人，又生出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可惜。
竹林穿风，一簇簇光从枝缝中射下。
林亦扇躲在假山后静听几句，面露狐疑，元家小姐说的应是大师姐，流萤剑君又是谁？
才过弱冠，年轻。
这些词又把她的不解牵到某人身上。
不会是他吧？
可千万别是，要是的话，她还怎么找墨无鸣修炼？
林亦扇心里惴惴的，可总寻不到出别院的路，好在见到了春秋日结花蜜的树，这才翻出掉了些墙皮的院墙。
*
与锦绣结喜的苍梧峰相比，江浮峰还是座石头山，因天眇子渡天雷劫，山上唯一些草木都被劈成了焦炭。
不见什么活人气。
又因墨无鸣是入赘元家，三书六礼自是省了。
他也无需准备，换上绣纹嵌金丝罩服，戴上宝宵冠便是。
洞内还和从前一样，秋色纱帐床榻、漆花柜子、螺钿匣子、熬粥罐、煲汤罐、烧炭小炉和吃茶汤的杯盏都在。
唯不见的就是天井下晒太阳的荀草、木桶花。
还有每当他在中间玉石床上打坐时，便会偷偷抠他腰带，扯他香囊穗子的人。
“无鸣。”
耳边乍响一声轻唤，是她的声音。
墨无鸣轻扬嘴角，真是失心疯了，他幻听总不见好，现在还愈演愈烈。
“无鸣。”
又是一声，扬在风里，远远近近。
蛤蟆草现在应该是在九十九重山里逍遥，真是魔障了。
“无鸣！”
这一声比先前两声都中气十足，隐含情绪。
洞内紫光一闪，床榻上打坐的人影便到了洞外。
立在日头下的林亦扇蛾眉轻蹙，小声抱怨，“无鸣，你怎么才出来？你现在在洞门口设置了结界，我都进不去。”
“要不是天眇子不在，我都没法叫你。”
墨无鸣站在被某人刻着凌霄宝洞的洞门口，止步不前，目光却紧紧地锁在她身上。
她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来？
她不应该在九十九重山里待着吗？又怎么跑来修真界？
难不成是她偷了什么东西，被谁捉住撵了出来？
又或者是惹了事，闯了祸，无处躲藏？
短短一瞬，墨无鸣心中就升起无数种可能，以扇儿跳脱爱闹腾的脾性，她能做出这些事，也迟早会做出这些事。
所以在面对元守承的逼问，他都不敢说绝。
为她愁肠百结，最后只剩没奈何，化为一句，“可有受伤？”
“没有。”她摇头，头上簪着的云纹如意玉簪还是他给的那支。
他淡笑着朝她伸出手，“随我来。”
林亦扇捉住他袖袍管子，跟着进了凌霄宝洞。
不等墨无鸣询问出了何事，耳边就响起她的清脆嗓音：“你是不是要跟大师姐订婚了？”
墨无鸣牵着她坐到榻前，“谁告诉你的？”
“我又不聋不瞎，听见的看见的，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她的婚事？
你钟情大师姐吗？大师姐又钟意你吗？”
林亦扇心里急，又旁敲侧击地劝，“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啊。”
“怦。”
墨无鸣多日寻不着的心又跳了起来，因她这番急躁，他神色谨慎地问，“你就是为这事而来？”
林亦扇不好直说要吸他修为修炼，只含糊应下，“嗯。”
怕这声嗯太轻，她又为自己的心虚加了理所应当，“不然我为什么来？”
“来了又能怎么样？就说几句话？”墨无鸣刻意肃着脸，说了两句又觉自己太严厉担心把她吓跑，又缓了些声调，“还有，你为什么要劝？”
问完，墨无鸣又暗自揣度，她会怎么答？会是因为她不喜，不愿，还是不想他同旁人成亲？
可这份不喜不愿，又是什么缘由？
她总要同他说些什么吧。
“……”
林亦扇被问住了，这让她怎么说，为了方便自己吸他修为和他双修，所以不让他订婚成亲？
只怕刚说出口，就被他一双冷眼杀死。
左想右想也想不到好说辞，只能耍无赖，“我就是不想，我也不知道。”
墨无鸣面上神色不变，心里翻起巨浪滔天，而始作俑者，还在继续胡搅蛮缠。
“反正你就是不要订婚，也不要和旁人成亲。
我不成亲，你也不能成亲。”
墨无鸣眼底藏笑，为她的话和她的蛮不讲理，语气却难得多了严厉，“谁家有你这么刁钻任性的婢女？还管着主子不让成亲？”
林亦扇剜他一眼，挺直了腰肢，“谁是婢女？我可不是从前的婢女了，我现在可是妖女林、亦、扇。”
拖着音节报完大名，还得意洋洋的神色，让墨无鸣看得手痒，他也伸手敲向她的脑门。
“哎哟，怎么又欺负人？”
林亦扇捂住额角，隐星含情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别总是敲我头，记性都敲不好了。”
趁他没设防，她又借机敲了回去。
“咚”正中他额角。
总归是别人吃亏是福，她吃不得亏。
因这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久隔不见的生疏消散。
两人间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
自至相贴相依。
衣袂相缠。
青玉石床上摆着的桃木托盘，分外扎人眼。
林亦扇从进洞那一霎就瞧见了，墨无鸣是心硬志坚的秉性，他既然做了订婚成亲的打算，她怕是说破天也劝服不了他。
所以她也不再劝。
只珍惜抓紧眼下。
她主动凑拢，把一张勾魂娇颜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泄出一缕春情。
“无鸣，我好想你。”
音落，两片浓淡唇瓣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