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
百里外镇远县,大雍京营五军驻扎之地。
中军镇武营大帐,外面插着明黄龙旗,上书开国太祖亲笔所写的“雍”字。
内里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帐外值守的禁军、内侍,个个气息浑厚,内力高强,放在江湖上能横纵一地闯出名号的高手。
帐内。
元武帝盘坐首位,与帐中将领一般高,举杯说道。
“上次与你们吃酒,还是十几年前,转眼间朕都老了。”
左右都督、总兵、副将、参将,足有三四十人,面带酒意,高声说道。
“陛下万寿!”
“朕还是听着元帅、大帅更悦耳。”
元武帝抿了口酒,看向一名参将说道:“你是北疆那小子吧,孤身冲入异族军阵,中了十二刀不死。朕仔细想想……似是叫雷什么?”
“臣雷振,愿为大帅效死!”
雷振激动莫名,眼泪夺眶而出,四十年恍如一瞬,当年纵横北疆的元帅与小兵都老了。
“朕当真是老了,当年连军中游击、百夫长的名字,一样记得清楚。”
元武帝说道:“今晚是朕最后一战,可惜,对手只是些臭鱼烂虾,终究是打的不痛快!”
左军奋武营都督顾庆疑惑道:“陛下,您这般笃定张嵩会反?”
元武帝假传死讯,还敲响了宫钟,此等事无论作何解释,都是戏耍天下人,难免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元武帝颔首道:“张嵩在朕身边有人,朕自然也在张相身边有探子!”
帐中诸将恍然,这探子必然是张嵩极其亲近器重之人,否则哪能得知此等秘事。
正在这时。
帐外进来个内侍,禀报道。
“陛下,张嵩从西门破入皇宫,扶十六皇子登基,京城四门紧闭,参与谋反者人数过万!”
帐中将军神情各异,有人破口大骂四门守将,有人庆幸在京营任职。
四门守将亦是元武帝嫡系,向来忠心耿耿,定是听到皇宫钟声才选择倒向张嵩,换做帐中诸将,大抵也是这般选择。
“知道了。”
元武帝放下酒杯,环视一遭说道:“这顿饭吃不成了,等回到宫中,再与诸位畅饮!”
诸将轰然应诺,离开中军大帐后,迅速拔起营寨,全军出发。
京营五军镇武,奋武,耀武,扬武,显武,共统兵十七万,再加上五千禁军精锐,大军开拔,茫茫人海浩浩荡荡。
中军。
元武帝坐在战车上,感觉精力不济,从袖口取出金丹服用,顿时精神体力勃发。
长春真人换上便装站在左侧护卫,右侧是个面容苍老的紫袍太监,传音提醒道。
“陛下,少服金丹,折损寿元。”
“无妨!”
元武帝说道:“朕这最后一战,可不能病恹恹的,让张嵩那厮看了笑话。”
长春真人疑惑道:“陛下,您为何不在京城,一样能平定叛乱?”
“朕千金之躯,可不会冒任何风险,与反贼生死搏杀,指挥大军横扫方才是上上之选!”
元武帝正了正身子,精气神充沛,丝毫不像行将就木的老者
“更何况,不给张嵩机会,怎么将所有反贼尽数诱出?”
长春真人俯首低眉,这般行事确实能清扫干净,只是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叛乱,那就无从知道了。
或许,牧场主不在乎死多少,反正会有新的羊崽!
……
天牢。
吃过晚饭,狱卒凑在一起耍钱。
马校尉坐庄,可惜运气不佳,短短时间输了上百两。
喧哗欢呼声不绝于耳,与到处凄惨哀嚎的京都,隔着一扇门,仿佛不是同个世界。
李平安看了眼刻漏,寅时三刻。
“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对于元武帝赢,亦或者张嵩赢,李平安并无多少感触,在他看来昏君和奸佞都不是什么好人。
唯愿混乱早些平定,少死些平民百姓!
穿越至今第一次经历皇权更迭,现实比史书写的更残酷,“帝崩”二字背后不知多少刀光剑影。
思绪飘摇之际,门口值守的狱卒过来说道。
“牢外面来了个公公,说是要宣旨!”
“公公?”
马校尉面色一喜:“看来外边有结果了,快去开门迎旨。”
李平安疑惑道:“为何要大半夜来天牢宣旨?”
甲字狱空空如也,牢中没有犯人对新君有用处,即使大赦天下,也得等到守孝期满正式登基之后。
马校尉眉头微皱,问道:“确定是公公?”
狱卒点头说道:“十来个公公,领头的穿着红衣,手里拿着圣旨。”
内侍衣服颜色紫、红、蓝、棕、灰,后三者为应季穿着,前两样只有得了品级的太监才能穿,表明在宫中颇有权势。
马校尉沉吟许久,无奈摇头:“无论如何,也得出去迎接。”
抗旨不遵,轻则斩首,重则抄家流放。
死守天牢或许今夜安全,却保不住父母子女,皇权大于天的时代,明知有异也得乖乖开门接旨。
李平安磨磨蹭蹭,落在队伍末尾。
牢门打开。
红衣公公带着十来个随从,进来后冷眼扫过,打开圣旨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内容大抵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要求狱卒立刻释放所有囚犯,不得延误。
马校尉说道:“公公,此事还需得司狱大人命令。”
“你是说彭司狱?此人抗旨,已经就地处决了!”
公公冷声道:“马校尉,现在你就是牢中长官,乖乖按照旨意办事,司狱的位子现在就是你的了。”
马校尉骇然变色,哪还不知圣旨有异,说不准就是反贼伪造!
一旦遵从,说不得就成了反贼同党,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公公,没有司狱大人的命令,恕难……”
马校尉话未说完,只听到头顶风声,下意识施展精修二十余年的拳法,右手按在腰间随时拔刀。
“拳法练的不错。”
公公五指化爪,扣住打来的拳头,轻轻一抖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马校尉惨叫一声,左臂断成了十几截,腰刀还未拔出,头顶又传来剧痛,五根手指轻易穿透颅骨。
“杀!”
公公一声令下,数位内侍纵身落入人群,举手投足就将狱卒打死,其他内侍则搜查钥匙打开牢房。
“告诉犯人,乖乖听令守城,可以活命!”
狱卒吓得高喊饶命,借着熟悉牢房地形,四散奔逃。
李平安混在其中,初时不敢显眼,直至拐了两个弯,摆脱追杀,立刻施展轻功向天牢深处跑去。
直至丙字狱仓库,钻入地道,又用木板挡住洞口。
片刻后。
天牢后面荒地,一棵枯树下的土壤凹陷,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李平安迅速钻出来,从怀里摸出包毒粉,尽数洒进了地道,然后施展轻功向兴化坊跑去。
混乱之夜,熟悉的环境能提供更好的掩护。
李平安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张氏汤饼,远远看见门口有金沙帮众值守。
绕到铺子后面,纵身跃入院中。
屋子里还亮着灯,张伯张婶彻夜未眠,儿子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是捅破天的大罪!
李平安轻手轻脚走进厨房,默默躲在窗户下面。
什么趁火打劫,什么浑水摸鱼,都比不过性命重要!
且厨房有吃有喝,叛乱持续十天半月也无妨,纵使让张伯张婶发现了,他们也会帮忙遮掩隐瞒。
李平安心思稍定,回想内侍假传圣旨,隐约有所猜测。
“张嵩大抵是失败了,否则不会故意制造混乱!”
街道上不断传来喊杀声、惨叫声,直至天色发白,方才渐渐平息。
……
腊月廿四。
清晨。
薄雾冥冥。
京都北门兵卒靠着垛口打瞌睡,忽然感到城墙震动,耳边传来轰隆隆声音。
睡眼惺忪的向外望去,吓得惊声尖叫。
“敌袭!”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十七万大军压境,滔天煞气恍如漫天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咚!
大军按照鼓点声前进,大踏步丝毫不见混乱。
左右两翼有轻骑兵来回奔走探查,纵使胜券在握,元武帝仍然小心谨慎,以免中了敌人埋伏。
“朕这最后一战,要完美的谢幕!”
这时。
城墙守将高声喝问:“城下何人,此乃大雍京都,还不速速退去,再敢靠近等同谋反,诛九族!”
军阵当中。
元武帝挥手示意,紫袍太监运转真气,声音清晰传入城中。
“陛下在此,尔等还不开城门,抗命者,诛九族!”
城墙上兵卒闻言,顿时议论纷纷,他们昨晚接到了新君旨意,紧闭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守将眼中闪过厉色,回应道:“当真是陛下?臣章杰,请陛下现身一见,若是真的定打开城门!”
此等谋划大胜时候,少有人能按捺得意,大可能会现身炫耀一番。
结果章杰久久得不到元武帝回应,无奈下令。
咔咔咔机关声响起,十几根丈长的巨弩,向着紫袍太监说话位置射去。
发射弩箭的是机关床弩,通体由精钢铸造,数百兵卒合力上弓弦,号称先天宗师中了也得重伤!
这也是张嵩的计谋,只要将元武帝杀死,获得朝臣认可的新君,就有资格号令京营。至少可以互相谈判,让渡出足够的利益,那些军头不会为了死人去拼命!
莫要小看这般阴险算计,当真成功了,或许是改变历史走向的关键。
却见巨弩落入军阵,一连串穿透十数人方才力尽。
元武帝坐在站车上,嗤笑道:“张爱卿偏爱使些阴谋诡计,终究上不得台面,这让朕有些失望啊!”
“陛下,章杰大逆不道,当诛!”
顾庆单膝跪地说道:“臣请战!”
右军、左哨、右哨三位都督,同样跪地请战,目光切切。今日破城平乱之功,不止会得元武帝赏赐,又能成为新君臂膀。
元武帝说道:“四门合围,先破者,可为头功!”
“诺!”
四位都督躬身领命。
“开拔!”
顾庆一声令下,鼓声层层传递,三万左军奋武营杀向京都北门。
“开拔!”
“开拔!”
“开拔……”
又九万大军杀向东西南三门,唯五万中军按兵不动,护卫元武帝安危。
眼见着三万大军杀来,章杰厉声嘶吼。
“放箭!放箭!”
“滚石、擂木,一定要守住!”
值守北门的三千兵卒,听闻陛下未死,已然心生恐惧,再见茫茫然十倍大军杀来,更是肝胆俱裂。
正在这时。
有人撕开衣袖,露出明玄色内衬,抽刀杀向四周兵卒,大声呼喊。
“陛下回京,降者不杀!”
“张嵩谋反,从者诛九族……”
本就战战兢兢的兵卒,顿时再无抵抗之力,内应趁机打开城门。
奋武营顺着城门,如同洪流杀入城中,所有试图阻拦的反贼、叛军,无论武道修为、无论数量多少,通通如蝼蚁般碾碎。八壹中文網
个体力量在军阵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不过半个时辰,北城墙上换上了大雍龙旗,迎风飘荡。
“进城。”
元武帝下令,中军开拔。
奋武营四下围剿反贼,为中军清扫道路。
历经一夜混乱,侥幸活下来的百姓,顺着门缝看向大军行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
皇宫。
勤政殿。
参加早朝的官员稀稀落落。
昨晚后半夜,不知哪里流传出的消息,言称元武帝未死,原本支持新君的朝臣,大多数借口托病在家。
此时上朝之人,都是与张嵩牵连甚深,已无退路的官员。
小皇帝赵佑坐在龙椅上,昏昏欲睡,任凭下面议论什么,有人问话就说“一切由张爱卿做主”!
群臣吵闹争论,如何应对元武帝。
有人说开门投降,有人说顽抗到底,还有人说弃城而逃,唯独没人认为能战而胜之!
新晋太子太保陈安,让群臣吵的头疼,询问道。
“张大人,您得拿个注意啊!”
“十天!”
张嵩说道:“固守京城十天,逼迫陛下和谈,我等所求不多,只是阖家离开大雍而已。”
陈安问道:“陛下的性子,能答应吗?”
“自是让陛下不得不退步。”
张嵩说道:“其一,京都重地为我等占据,朝廷大军不能迅速平定,此事落在天下人眼中,轻则是中枢衰弱,重则是大雍将倾。”
陈安恍然道:“若是我等拖上三五个月,说不得地方诸府,有人要揭竿而起了!”
世家大族或许不会直接造反,却可以用钱粮支持野心家,也就是所谓的“扶龙”,亦或者为王前驱。
“陛下这般年岁,可没精力再次平叛!”
张嵩继续说道:“其次么,老夫已经传讯西楚、大越,至多十日就会犯边,与我等内外呼应。”
殿中群臣闻言,稍稍宽心,没人去说通敌叛国之类。
平日里喊喊忠君口号也就罢了,现如今生死当头,没谁真的会固执迂腐!
陈安啧啧道:“陛下那身子骨,听到这消息,会不会直接……”
话音未落。
殿外连滚带爬进来个内侍,慌张道:“城破了,陛下率大军围了皇宫,此时正在西门……”
“不可能!”
陈安不敢置信道:“京都墙高城深,当年太祖足足围困三月,方才破开。”
“出去看看吧。”
张嵩叹息一声:“临终之前,见一见陛下也好。”
“啊——”
一声惨叫传来,众人看过去,却是新晋吏部尚书撞了庭柱,颅骨崩裂而死。
“蠢货,以为这样就能免罪?”
张嵩迈步走出大殿,身后跟着陈安、康公公等人,唯独将小皇帝落在勤政殿。
片刻后。
登上西门城墙,见到外面如山如海的军卒。
十万大军,足足将整个皇城围死,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张嵩目光扫过,向着军中唯一战车躬身。
“臣,拜见陛下!”
元武帝声音传出:“张爱卿,你不怕诛九族吗?”
“臣当然怕,不过臣有的选吗?。”
张嵩反问道:“陛下,臣从元武二十年,至今上了十二封辞职奏疏,全都被陛下打下来。臣知道,首辅当太久了就是个抄家灭族,然而陛下从来没想过饶恕臣,左右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元武帝冷声道:“君臣父子,朕要你死,你就得死!”
张嵩摇头道:“臣也是有父母儿女的人,为什么要死?”
元武帝说道:“此乃尊卑纲常!”
“陛下莫要谈尊卑,赵家祖上不过是个渔民,硬攀附祖宗,也只能追溯到周天子册封的异姓王族。”
张嵩说道:“臣张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古皇后裔,论尊卑陛下差远了!”
战车中元武帝沉默许久,传出几声讥讽冷笑。
元武帝看向战战兢兢的陈安,幽幽说道:“陈安,祖上三代平民,朕给你富贵还要谋反,不忠不孝之辈!”
陈安自知难逃一死:“陛下,臣只忠于自己!”
“哈哈哈!”
元武帝闻言,朗声大笑:“朕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个乱臣贼子,绝无忠心可言。一个个杀了太麻烦,索性让尔等全部跳出来,一次清除个干净。”
“杀光了,朝堂自然清净!”
当年元武帝放纵十八路反王,故意等他们席卷四方,才派兵将其尽数剿灭。
一放一收,大雍又有兴盛之像!
如今假死引诱张嵩谋反亦如是,将所有明处暗处的势力,全数拔除干净,朝堂又是朗朗乾坤!
元武帝果断下令:“杀!”
大军轰隆隆压向皇城,竟然不给张嵩等人丝毫谈判机会。
皇宫中有妃子、儿女,在元武帝眼中,远不如大获全胜重要!
元武帝现身时,值守皇城的内侍、镇抚司力士,个个吓得腿软,有不少人直接扔了兵器投降。
无需内应,片刻时间就破开宫门。
张嵩看着杀上城墙的禁军,丝毫没有恐惧,目光扫过左右,最终定格在年纪最小的孙女婿身上。
“明允,为何出卖为师?”
“陛下能给的为师给你,陛下给不了的,为师都给了,将来继承张家权势,你就是大雍的隐皇帝!”
十数年谋划的破灭,一坏在元武帝假死,二坏在京都轻易破城。
张嵩哪还猜不到出了内鬼,从勤政殿出来,便一直观察左右神色,唯有苏明允自始至终淡然无惧。
苏明允说道:“铲除奸佞,这不应是吾辈读书人的义务么?”
“天真!你以为铲除了为师,这朝廷就会干净?”
张嵩沉声道:“更何况,你绝不是那些迂腐愚忠的书呆子,有手腕有心计,外儒内法,否则老夫也不会选你做接班人。”
苏明允忽然问道:“老师,你听说过芙芙姑娘吗?”
张嵩微微一怔,听起来似是个女子名字,回想许久摇头道。
“从未听过!”
“您这般大人物,当然没有听过。”
苏明允说道:“毕竟她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一个让人纵马踩死,连喊冤的人都没有的蝼蚁。”
“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你就出卖为师?”
张嵩怒道:“你知不知道,以陛下的性子,你,你的妻子,儿子,都会死于屠刀!”
“那又如何?这本就是我的目的!”
苏明允叹息道:“我没有书中圣人那么高的境界,也不是真心忠于陛下,更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
“只是想为这个可怜女人报仇,还了她的情分,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
禁军已经杀过来,刀锋划过肌肤、穿透脏腑的声音响起。
权倾大雍数十载的张嵩,倒在了血泊当中,一同谋反的官吏尽数杀光,连审判的机会都不给。
苏明允眺望自家方向,眼中闪过悲恸,任由禁军捆绑押解。
城门口的尸骸血迹,自有人负责打扫清洗,保准晌午时分就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元武帝领兵来到勤政殿,重新坐上龙椅。
禁军统领汇报道:“陛下,魏王、楚王及诸皇子,已遭反贼谋害!”
元武帝神情冷漠的点头,似是早有预料,下令道。
“召老四入宫,命翰林院拟旨,立为太子!”
“首辅,由蒋文林暂任,告诉那老家伙,再敢装病朕就让他病死……”
“吏部,由谭成和暂领……”
“兵部……”
元武帝下达一条条命令,显然在假死之前,已经安排好诸部人选,以迅速填补张嵩等人造成的朝堂空缺。
经历一番折腾,丹药效用耗尽,精气神萎靡的厉害。
元武帝歇息片刻,忽然看向跪在龙椅旁的小儿子,语气温和的说道。
“父皇有愧于你,可有什么愿望?”
赵佑皱着眉头思索很久,反应之慢似痴似傻,慢吞吞的说道。
“父皇,唯愿来世不生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