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
大雍各地如火如荼,这暴乱,那死人。
京中仍然平平静静,玉海楼中座无虚席,怡红院里人满为患。要不怎么说呢,就是一条狗也得托生在京城!
城里百姓谈论量田之事,直说乡下泥腿子没见识。
腊月廿四。
小年夜,又称为祭灶节。
李平安在院子中练拳,从第一层到第三层,循环往复,身上热气蒸腾,筋骨碰撞发出轰轰轰雷鸣声。
汹涌气血在经脉中运转,每一式变化,都传出水流激荡声。
嗡!
全身骨骼发出轻响。
李平安感觉到一缕缕力量,从全身骨骼中迸发,汇入气血当中,随着练拳又折返洗练筋骨。
尝试修行龙象般若功第四层,九种姿势水到渠成,再无任何桎梏。
“外炼淬骨!”
李平安早在铁腿功突破时体验过,然而与今日天差地别,全身骨骼开始淬炼,恍如生物全方位的蜕变与进化。
当然,腿骨经历双重淬炼,威力、速度远超寻常!
“试试四龙四象之力。”
李平安双臂环抱,使了招罗汉撞钟,身形整个轰向院中铁柱,一声巨响后留下个清晰拳印。
铁柱拔地而起,飞出丈许远,斜着插在墙上。
“远胜过三龙三象,随着般若功不断突破,同样会增长先前层数的力量!”
李平安面露喜色,如今不用吸功大法,也能称得上高手了。
静心凝神,平复心绪。
又如往常一般练功、读书,惊喜只是暂时,孤独才是永恒!
……
永兴四年。
春。
江宁府尹苏明允回京,路遇六回刺杀,幸得江湖义士相助。
述职后领户部尚书衔,着手肃清户部贪腐,将“蛮子”的狠辣从地方带到了朝堂。
三月。
永兴帝调边军镇守地方。
北疆苦寒之地,边军是与狼族搏杀的猛虎,来到地方驻扎如同虎入羊群。
獠牙狰狞,手段残暴。
苏明允适时发布清查田亩新规:凡举报隐匿田亩者,五成归举报者,五成纳入朝廷所有!
这条命令寻常时候用处不大,地方官吏欺上瞒下,百姓想举报也无门路。
新来的骄兵悍将可不在乎什么世家、大族,先皇时十八王谋反,北疆大军屠了不知多少名门望族。
四处举报隐藏田亩,跑马圈地,凡敢阻拦者尽皆杀无赦!
从苦寒之地来到中原、江南,简直是掉进了蜜罐,流连忘返。
太平已久的江南世家,见识了比苏蛮子还要残暴的边军,纷纷配合清查田亩,只求早日将边军调回北疆!
同年九月。
大雍清查田亩基本结束。
时任首辅蒋文林上书乞骸骨,三请三辞后,永兴帝准许归乡。
这位历经两朝的“马屁首辅”,却是得了个善终,回乡后建立文林书院,教书育人,深受当地百姓推崇。
……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深秋时节。
院中葡萄架倒是日益繁盛,主干有成人大腿粗细,临近十月了还郁郁葱葱。
李平安如往常一般,摘了篮葡萄来牢里当值,兴许少了侠客的气血,亦或者恶人的血肉腥臭。
今年的葡萄,少了几分鲜美!
牢门口。
当值的王坚说道:“李叔,昨晚甲字狱来了大人物。”
李平安眉头一挑:“今年来过几个府尹、侍郎,能称得上大人物的,怎么也得是公侯之尊!”
侯爵及以上,皆位列超品,单从品级上来说还高过首辅。
十六府清查田亩,其中七个府尹涉嫌勾结地方,隐匿虚报,都携家带口来天牢走了一遭。
朝中侍郎、御史、博士等官吏,也更换了一大批,如今朝堂地方皆是永兴帝臂膀,再无前朝痕迹。
“李叔猜得不错。”
王坚低声道:“康王,正儿八经的一字王,全家上下入了天牢,足足关了大半夜!”
李平安目光微眯,惊讶于永兴帝的狠辣。
康王可追溯至太祖时期,是大雍仅存的几位开国王之一,根深蒂固,未曾想无声无息的抓了全家。
京中没有任何流言,才更说明事大罪重。
“康王关在甲三十六狱?”
“在甲六狱。”
王坚说道:“昨晚传令的公公特意嘱咐,康王罪大恶极,已经贬为平民,陛下要求严惩,朱校尉连夜上了大刑!”
李平安面露异色,康王究竟犯了什么罪,竟然连最后的体面都留不住。
伙房。
马齐早就准备好了野草汤,黄绿色看起来令人作呕。
自从买不到便宜陈米,为了逼迫犯人交月银,马齐刻苦钻研了各种粥,譬如夏天煮草,冬天熬糠,便宜又吃不死人。
哪天安排马齐去治灾,定能为朝廷节省许多银子!
李平安拎着桶逐个送饭,很快来到甲六狱,几个狱卒还在审讯康王。
陛下亲自下令,陈司狱必须尽心执行,看康王血淋淋凄惨模样,大抵是等不到上刑场的日子了。
为首的许差拨招呼道:“李爷,您来上上手?”
李平安问道:“这厮犯了什么罪?”
“谋反!”
徐差拨说道:“朝廷对外说是私造龙袍,昨儿审讯才知道,堂堂康王为了反对量田,竟然暗中组建数千人的叛军。”
皇族王爷造了自家的反,还建立私军,难怪永兴帝暴怒!
“那我就露一手。”
李平安顿时放心,从袖口摸出卷牛皮,打开后上面密密麻麻沾满了砂粒。
“我爹总结归纳了十八重狱,其中剥皮地狱以锉刀为刑,太过血腥残酷,遂改为砂纸研磨!”
说话时将砂纸盖在康王胳膊上,手掌稍稍用力,牢中传出沙沙沙声响。
细密的砂石划破表皮,又不伤皮肤下的血肉,连续磨没了三层皮,仍不见鲜血流出,却可以看到皮下面雪白、粉嫩的肌肉。
康王脸疼带吓,吱呀怪叫。
“吾乃太祖后裔……尔等胥吏胆敢以下犯上……定要灭尔等满门……”
李平安从胳膊上取下砂纸,对着康王的脸比划了几下,问道:“既是太祖后裔,王爷为何还造反?”
康王冷声道:“这大雍是赵恺一家的,与本王有什么干系,那田却是本王家的,凭什么要给赵恺交税?”
这般直呼陛下姓名,显然是知道死定了!
李平安将砂纸盖在康王脸上,本就要借他人头一用,正好省的让人认出来。
三日后。
康王畏罪自杀,尸骸埋入牢后荒地。
夜幕降临。
一道黑影出现在荒地,挥手挖开新埋的康王尸骸,将头颅折下裹在包袱里,向城门外飞奔而去。